这位玩弓七八年的禁军士卒出身右卫将军辖下的由基营,水平应是不错了——如果这支以大名鼎鼎的养由基命名的弓兵部队还没堕落的话。
“为何来当兵?”邵勋问道。
军士有些茫然,似乎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片刻后方答道:“家破人亡,无处可去。”
“大丈夫何患无妻。”邵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瞧你年岁也不大,战阵之上奋勇杀敌,立下功勋之后,成家立业寻常事也,万不可自暴自弃。”
他知道,这些散落各处的禁军士卒,他不收拢的话,也会被别人收拢。
刘曜、刘聪、石勒之辈若来洛阳,大旗一挥,这些积年老卒投靠过去很正常。
给谁当兵不是当?还真讲民族大义呢?石勒帐下汉兵才是主力好不,羯人部落才多少人口?能出几个兵?
“督伯这话,我记着了。”军士叹息一声,回道。
邵勋又来到一人面前,上下看了看,笑道:“匪里匪气,杀过不少人吧?”
这是一名脸上有刀疤的大汉,闻言硬邦邦地回了句:“十几个总是有的,还尝过官家小娘的滋味。”
江洋大盗就是不一样,看到邵勋年岁尚轻,心中就有点不服气,说话也不过脑子,压根没想过会不会被衙门逮回去拷打,交代犯罪事实。
邵勋脸色一落,直接上手扭住此人胳膊。
刀疤匪还待反抗,稀里糊涂就被反身压跪在地。
邵勋揪着他的发髻,从靴中抽出把小插子,抵在此人喉间,道:“督伯者,整肃军纪,练兵简卒。你忤逆上官,该受鞭笞之刑——服不服?”
“服了,我服了。”刀疤匪菊花一紧,眼角余光瞄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大声道。
“自领鞭笞十下。”邵勋放开了他,道。
刀疤匪灰溜溜出列。黄彪带着两个少年上前,将其拖到一边。
少年们大概没见过这等凶人,手有些发抖,不过刀疤男也没反抗,顺从地被拉到旁边,扒了衣裤,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邵勋抽出腰间的弓梢,眼花缭乱地上好弦,然后看也不看,直接回身一射。
箭矢破空而去,正中数十步外的草人。
“尔等尊奉号令,日后自有富贵。若敢违命,休怪我辣手无情。”邵勋收起步弓,说道。
众军士先是傻呆呆地看着,待听到邵勋的声音后,立刻齐声大呼:“诺!”
被打完屁股的刀疤男趴在地上,看着远处微微颤动的草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督伯有此本事,我陈有根保你又如何?”他麻溜地爬了起来,光着屁股就在他大喊。
“有根可有种?”邵勋瞄了一下陈有根的胯下,问道。
“督伯恁地小瞧人。”陈有根大叫道:“若没种杀敌,我直接割了这卵子。”
众人哈哈大笑。
糜晃也不禁莞尔。
恶人就得恶人来磨。这位新官上任的邵督伯,看样子确实有几分本事,有希望带好这支部队。
只是——他为什么那么熟练?
十六岁的少年,怎么跟个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老武夫一样?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