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何必如此?”庾亮劝道:“听闻陈侯即将率部东行,纵有贼寇南下,亦挡不得银枪劲兵一击,颍川必无事也。”
“陈侯虽勇,然银枪军不过数千之众。石勒、王弥合兵十余万,如何挡之?”庾珉叹道。
“颍川大郡,钱粮丰足、户口殷实。”庾亮说道:“若援应陈侯,破敌不难也。”
这话说得有道理。
颍川不是朝廷的颍川,是世家大族的颍川。自汉以来便人烟稠密,只要出些钱粮人丁,助陈侯破敌,想必不难。
庾家伯侄二人一唱一和,旁人哪个不懂?甚至于,今天这场聚会是为了什么,大伙也略知一二。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演员。
也别觉得自己演得尬,这不重要,感情、意思表达到位就行了,艺术手法夸张点没关系的。
在场之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荀畯。
荀畯默默放下酒觞,道:“世道确实变了。”
众人耐心等他下文。
“卢子道至项数月,但搜罗钱粮、征发人丁,此陈侯之教也?”荀畯问道。
“养兵需钱粮,御敌需人丁。”庾珉回道。
“若仅止于此,倒也不是不可接受。世道如此,需得共度时艰。”荀畯叹息一声,道:“陈侯如何看待颍川士人?”
“君侯何忧也?”庾珉笑道:“我家侄女已与陈侯定亲,颍川俊异都是陈侯自己人。”
荀畯心下稍安,但还觉得有些隐忧。
其余各家子弟却放心了许多。
一个与颍川士族联姻的军头,确实比一个不知所谓的外人可信任多了。再者,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去年就拜访过陈侯了,对他印象不错。
而且,去年业已进奉过一批钱粮……
有一就有二,这年头谁来了不要钱粮?能花钱消灾就已经大善,最可怕的是钱没了,人也没了。
“听闻卢豫州表奏陈良辅为颍川太守,可有此事?”荀畯又问道。
“此事不假。”庾珉说道。
荀畯点了点头,摩挲着酒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良辅就是陈匡,陈眕之弟,先帝之时,为太子司马遹侍读。
如果此事为真,就表明许昌陈氏彻底倒向了陈侯。
许昌陈氏外加鄢陵庾氏,两家联起手来,上有刺史卢志拉偏架,下有横行洛南的邵氏武人集团为后盾,其他家族就麻烦了——凡事最怕内部出问题,一旦有人背叛,被打开缺口,不再上下一条心,就很容易为敌所趁。
邵勋把正妻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了庾家,对颍川乃至豫州可谓志在必得,决心很大。
大势去矣!荀畯暗叹一声。
“庾侍中明日便回洛阳了吧?正好同去。”荀畯说道。
“正有此意。”庾珉含笑点头。
他知道,荀畯进京是找尚书令荀藩、中书监荀组商议的。
颍阴荀氏面临着匈奴、邵勋两大势力的威胁,危机重重,一着不慎,就要落得个凄惨下场,家里几个主事人坐下来商议是必然的,也是合乎情理的。
希望他们快点吧,别等到陈侯大军开至,还没商量出结果,那就不美了。
而荀氏一屈服,其他家族也就没了抱团相抗的勇气,好对付多了。
颍川定矣!此乃庾氏之功,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