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河南、河北还是有部分自耕农的,也有不少土围子、小庄园,都让石勒、王弥之辈裹挟入伍了。
石勒的这些兵众一开始在并州北部屯田,后被朝廷吞并了一部分。
石勒下河北后,带走了数万人,继续拉丁入伍,然后在河北诸郡慢慢安定了下来。
这些亦农亦兵的丁壮,才是石勒的真本钱。
当然,以羯人、乌桓为主的诸胡部落,同样是石勒的本钱,且居于核心地位。
梁伏疵来河北时间不短了。
上任前朝廷面授机宜,到任后他冷眼旁观,发现石勒这人野心是真的不小。
从本质上来看,他与邵勋是一类人,即利用核心武力逼迫世家大族与其合作。
再让石勒舒舒服服发展几年,他那些屯田军士的战斗力会更强,乌桓、羯人骑兵的战斗力也会更出众,届时河北可就不归大汉所有了,就连他梁伏疵都未必能在安平待得下去。
“使君有所不知,今岁河北大稔,屯田军士正在抢收粟麦,未及出征。再等旬日,征东将军便会将其征发南下,会剿邵贼。”张敬说道。
“滑头!”梁伏疵冷笑一声,又道:“我部皆劲骑,拿来步战太可惜了。”
“将军可自濮阳、东平、济北渡河,袭扰邵贼后方。”张敬不动声色,继续劝道:“邵贼后院起火,前线军心不稳,或招致大败。”
“为何是我?”梁伏疵嗤笑一声,道:“朝廷旨意,只让我遮护冀州粮道,可未言及过河。”
袭扰河南之事,梁伏疵有些意动,但又有些犹豫。
东平之战没过去多久,他还是有点担心的。再者,朝廷让他秘密监视石勒,如果把手底下的这两万骑拼光了,还怎么监视?
张敬什么好处都不拿出来,就想赚他南下拼命,可能吗?
“使君。”张敬严肃地说道:“若不能击败邵贼,河北一日不得安宁。便是将军之部众,届时想安心耕牧都不可能。河内之事,近在眼前,使君不可不察啊。”
梁伏疵不为所动,反问道:“我闻大胡之侄季龙屯兵于太原,缘何不南下啊?”
张敬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苦笑道:“季龙新婚燕尔,暂不宜出征。”
梁伏疵脸色更不好看了。
“季龙”名石虎,字季龙,乃石勒之侄。
前阵子刘琨三路发兵,奔着攻灭大汉去的。石勒装模作样派了些兵马增援,由石虎统率。
不成想,仗没打几次,这厮尽想着娶妻了,竟然与高门士族太原郭氏勾搭上了。
大汉征北将军郭荣之妹郭氏,直接嫁给石虎为妻,双方在上党成婚,这便是张敬提到的“新婚燕尔”。
其实,这事放在平时都很正常。
太原郭氏离上党一步之遥,而上党又是羯人盘踞多年的地方,势力极盛。为家族计,太原郭氏联姻石虎,也是应有之义,毕竟现在石勒几乎把上党的羯人全都笼络在了手中,俨然羯人之主,与他家联姻是有价值的。
但这事毫无疑问也让石勒的影响力从上党延伸到了太原,不是什么好事。
梁伏疵心忧朝廷,对此分外不喜。
“大胡一天天尽想美事呢。”梁伏疵冷哼一声,道:“天子诏其攻河阳,百般推托。这便罢了,毕竟枋头也很紧要,但自己有兵不出,却要我去为他卖命,简直不知所谓。”
说罢,一振袍袖,直接走了。
张敬默立良久,突地一笑,也走了。
平阳与邺城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明显了啊。
不过,现在还没到破裂的时候,大家都在装作一团和气。梁伏疵对他摆脸色,纯粹是这人城府不深,不善于控制情绪罢了。
真要说桀骜,青州曹嶷不桀骜吗?
他现在一门心思凌迫青州诸郡国的士族高门,逼其为自己效力。为此,已经让不少士族举家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