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月,皇上才决定派平凉侯费聚岀使大漠,招降元朝残部。当时元嗣君脱古思已先接到封绩送来的密函,答应和胡维庸里应外合,配合胡维庸举事。答应事成之后割东三省和长城以北的土地给脱古思。所以,费聚去招降,自然是无功而返。
费聚回到南京,不好向皇上交待,怕皇上怪罪下来,自己吃罪不起,便带上重礼到胡维庸府上,求胡维庸在皇上面前疏通疏通,美言几句。胡维庸早就想整治费聚,只是苦无机会,今天费聚自动送上门,胡维庸岂有轻易放过之理?胡维庸在书房板着脸接见费聚,不冷不热地招呼费聚道:“哦,平凉侯费大人,你回来啦?辛苦辛苦,请坐,上茶。”
费聚客客气气地坐下,还是胡维庸先开腔:“费大人,皇上派的美差收获大吗?”
费聚听了叫苦不迭地说道:“胡相爷,这哪是什么美差啊?来回旅途劳累且不说,所到之地是‘风吹石头跑,千里不长草,吃的羶羊肉,喝的是马尿。’尽是些不毛之地,这也不提了,更可气的是一到锡林,他们好像如临大敌,那些鞑子兵横身毡腥味,又不懂礼仪,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明晃晃的冷冰冰的弯刀,吓得人屁滚尿流,动辄非打即骂。我能捡一条性命回来,已是幸运了,哪是什么美差?”
胡维庸背靠在椅子上,双手十指叉在一起,两眼盯着费聚,脸上浮起一阵冷笑,好一阵才说:“费大人,你是朝廷的老臣,总不至于无功而反吧?皇上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老人家是最见不得碌碌无为的人。”
胡维庸这几句话正说到费聚的心坎上去了,同时也把费聚悬着的心提到喉头上来了。费聚可怜巴巴地说道:“可不是吗?胡相爷,你老人家说得太对了。这些鞑子兵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我刚一提到招降的事,那个脱古思就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打了我二十皮鞭,还把我赶出大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你回去吿诉朱和尚,叫他把秃驴脖子洗干净些,等我早晩来砍他的秃驴头,朱和尚算老几?凭啥要来招降我?’看,这些烂鞑子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是为啥!”
胡维庸听了,内心感到十分痛快和好笑。他也庆幸自己的英明果断,先行了一步,不然那碰壁的就不是费聚,而是封绩了。侭管如此,他还是不露声色地慢慢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清了一下嗓子,打着官腔说道:“费大人,你也知道,你现在是朝里为数不多的元老重臣,你这次身负皇命出使大漠招降元朝旧部,现招降不成,反落下笑柄,朝廷的威严何在?皇上的英名何存?花了那么多银子,没有一点收获,万一皇上怪罪下来,谁吃罪得起?你的事我也只有如实禀明皇上,皇上怎么说我就怎么办,一切听候皇上发落。”
费聚一听,吓得睑色苍白,赶紧跪在地上叩头道:“胡丞相,胡相爷,你行行好,千万不要奏明皇上,这样,我和我的一家人就完了。请胡相爷高抬贵手,救卑职一条命,下官没齿不忘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请相爷你一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下官过了这一难关,今后我一定唯丞相马首是瞻。今后我一定跟丞相走,万死不辞!”
其实,胡维庸也心知肚明,招降无功而返这又不是第一次,以前也有多次这样的事,皇上也从未降罪任何人。今天只不过用大话来吓唬一下费聚,没想到这个软蛋一下就吓得这个样子。胡维庸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看着叩头如捣蒜的费聚,大咧咧地从衣袋里掏出鼻烟壶,倒了些烟末在食指尖上,吸入两个鼻孔,然后打了两个喷嚏。费聚继续说道:“胡相爷,我家上下三十多口人,还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所以请胡相爷一定要救救下官,下官一定记住相爷大恩,今后变牛变马报答丞相。”
“啊——嚏!”胡维庸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揉揉鼻子,瓮声瓮气说:“唉!你起来吧!我这个人其实心最软,看在你八十岁老母的份上,我就想法救救你,但你不要像当年的刘伯温、李善长那样,我救了他们,他们还不感谢我。你今后不能这样,要听我的话,那你就起来吧!”
“谢谢相爷的救命之恩,我就说嘛,胡相爷到底是宰相,心胸开阔,气量大度,一定会救下官的。”费聚站起身来,感激地说,“你是我们大明朝第一位难得的贤宰相。”
费聚转过身去,从旁边的一块桌子上的一个精致的木盒里取出一个淡黄色的玉如意,如意足有一尺半长,如意上还有一颗核桃大的绿宝石。费聚双手捧上,恭敬地递到胡维庸面前,谄笑着说:“相爷,这次出使大漠,路过大都时在一个元朝宫廷太监手里买了这件如意,特来孝敬相爷,望相爷笑纳。”
胡维庸接如意在手,仔细看了一会,确实是一件好东西,是一个真正的宫廷之物,胡维庸自然很高兴,嘴上却很平淡地说:“何必去花这么多银子去买这么名贵的东西呢!”
费聚陪笑着说:“东西虽然名贵,也只有相爷你才可以拥有这名贵的东西。所以,下官才特地买来孝敬你老人家的。”
胡维庸听了,心中十分高兴,就对费聚说道:“难得你有这番心意。从现在起,你自己仍回你的礼部去,当你的礼部侍郎去,不要去见皇上,皇上那边有我去对付,这事到此就结束了,如有人问起,你就说已上报胡丞相了,不要多说其他。不过,你今后凡事不要和我作对,和我作对是没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