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龙和尚谢道:“善哉善哉,谢谢女施主。”
元龙跟着谭大嫂来到厨房,谭大嫂骂道:“真他娘的抠,把人不当人,真是罪过,得罪佛祖爷。罐里的剩饭早馊了,连狗也不吃,却拿去斋和尚,真是抠到家了,十文钱出布施,还数几遍,让人笑掉大牙。来,小师父先帮我写人功德。”
大嫂从腰里掏出两钱银子和一百文铜钱递给元龙说道:“小师父,我只有这么点银子,请帮我先写个功德吧!”
元龙和尚拿出功德簿,放在桌子上,问明姓氏,就提笔在功德簿上写道:“河南息县谭翠花功德银二钱又铜钱一百文(倾其所有)”
元龙对谭大嫂说道:“谭大嫂,你这二钱银子比韩老狗交五千两银子功德还大,因为你是真心真意地拿出腰间的所有积蓄,所以功德很大,愿佛祖保佑你这好心人全家身体健康,长龄百岁,全家无灾无难,你才真正是大善人。你们那个韩老爷是个狗屁!”
谭大嫂听了十分高兴,她也接着说:“他家的粮食多得很,那个筲箕有的是冷饭,晚饭谁也不愿吃,还不是倒掉,佃户们好多都没饭吃,冷饭你一下倒走都可以,不够蒸笼里还有馒头,随便拿,现官不如现管,这里我说了算。缸里还剩有菜、肉,你也可以拿,装好了走后门出去,别走大门,人多眼杂。”
元龙一看剩饭足可以够四个人吃,他赶快对谭大嫂说:“大嫂,实话对你说罢,我还有三个师兄在路边上等我,能不能这点饭一起施舍给我,他们都饿得走不动了。”
“可以。你一下倒去吧!来,这里有个提篮,你把饭倒在提篮里提走吧,再拿些馒头和菜去。真是‘家中有剩饭,路上有饥人’,这句话一点都不假的。这个韩老爷,家中谷子麦子十多仓,往年的陈谷陈麦有的是,烂了往河里倒,都舍不得给佃户吃,对佃户刻薄得狠,他家的八条狗连白米饭都不吃,非得要拌上肉、油汤,这些畜生比人都吃得好!真是罪过。”
元龙听了十分高兴,就把竹篮拿过来,把所有的冷饭都倒进了篮里,又捡了十多包子馒头,放在上面,还捡了两块腊肉放入布包内,拿出自己的洗脸布遮着篮口,回头向谭嫂打了一个单手礼说道:“阿弥陀佛,好心的人,打搅你哪,愿菩萨保佑你。”
谭大嫂把双手掌合拢还了个礼道:“小师父慢行!”
元龙出了后门,谭嫂随后关了门,元龙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下后门外的地形就暗自记住在心里,然后绕过树林下一个大石磨,来到大路上,他顺着来路又返回那个年轻的母亲的门前,这个年轻妇女开了门见是元龙和尚,就低声问道:“师父,你还有事吗?”
元龙和尚指指竹篮说道:“看,我又给你们搞来了些吃的,够你们母子对付两天,还有两块冷腊肉,你快把冷饭和馒头蒸好,让孩子们多吃一些。”
妇女才把门打开,让元龙重新进入房内,那个年轻的母亲接过篮子,就锅里添上些水,在灶里添上些柴禾,把篮中的饭和馒头蒸起来,又把冷腊肉切成片装在碗里,让元龙和两个孩子在床上吃起来。
元龙见那个妇女有些拘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方便,就起身抓了几个馒头对妇女说道:“大嫂,你和孩子多吃些,我还有事要办,我走了。”
说完就出了大门,再次来到韩家庄外,到屋后的小山上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山坡上长满了松柏树和一些小灌木丛,不远处有一棵树,树周围扎满了干稻草,在树下形成一个大葫芦形,这是淮河堆稻草的普遍办法。元龙对这很熟悉,小时候常和小朋友们一道钻草垛捉迷藏。长大了在外云游,晚上前不着庙,后不着殿,草树垛就是过夜的最好去处,冬暖夏凉,又无蚊虫叮咬,也不怕野兽侵扰,又不潮湿。元龙见周围没有人,就先把草垛扯一个大洞,然后钻进去滚了一个草窝,再把扯下的草拉到洞口,堵住洞门,就可以躺下了。他躺下以前决定把挂包整理一下,只见挂包里滚出两个馒头和一小块肉,这是刚才没有倒尽的,他正觉得刚才吃饭意犹未尽,现在正好补上,就高兴地把两块馒头和冷肉抓到手里,笑着说道:“嘿嘿!真是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者难逃。是我和尚嘴里的食,想跑也跑不掉,天意,天意!”
说完,他就三下五除二,几口就把馒头和冷肉吞下肚去,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睡去。
元龙一觉醒来,钻出草树洞,只见满天星斗,一弯残月挂有东边,他看了一下天,大约快起更了,他把挂包扯出来,用面巾包了头,一块布包住鼻和嘴,然后把布包塞进洞里,反穿着僧衣,束上腰带就朝山下走去。
他趁着月色,来到韩家的厨房后门外,顺着墙来到一棵树下,这棵树有很粗树枝直伸到墙内去,他爬上树借着树枝,很容易地翻过墙,来到院内。院内静悄悄的,连狗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看了一下,只见正房二楼上还有灯亮着,他就抓住阶檐前的一根柱子,几下就爬上了二楼的晒楼上,这间正房四周都有走马转角楼,他来到正房的正面,亮灯的房子窗下,灯光正是从这里射出去的,他用右手食指蘸了些口水,把窗户纸打个洞,仔细向里一瞧,只见韩老头和一个年轻女子坐在桌边灯前在说话。那个女子说道:“韩老爷,你不是答应我,我陪你喝完酒你就放我回去吗?现在酒喝完了,你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