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元璋回答道。
刘伯温说道:“我乃一山野村夫,多蒙错爱,使刘基深感诚惶诚恐。”
朱元璋道:“久闻先生大名,如春雷灌耳,恨不得早日相见,聆听先生教诲。怎奈关山阻隔,形势变幻莫测,故直到今日才得见先生。元璋此来,诚心请先生出山,使元璋早晚能听教诲。望先生能以天下苍生为念,移玉趾于金陵。”
“基愿闻主公之宏图。”刘伯温说道。
朱元璋说道:“当今朝廷腐败,元祚将倾,群难集起,连年战乱不断,百姓危如累卵,如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元璋出身寒微,深知苍生之苦,凡我有志中华男儿,当奋起驱逐鞑虏,才能拯救我民族之复兴,解百姓于倒悬。元璋愿诚请天下有识之士,一起奋斗,共图大业。故尔请先生出山,一展生平之所学,为复兴伟业作出贡献。”
刘伯温听了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关于当前形势及吴国公今后有何打算,愿闻其详。”
朱元璋听了说道:“现我生活于夹缝之中,虽有金陵为中心的四十余州郡,但四周俱是强敌,使我常年东西两面作战,深感疲惫,故特请先生为我一谋。”
刘伯温听了说道:“目前公虽有四十余州郡,但形势并不乐观。公东有张士诚,西有陈友谅,北有元鞑子,南有方国珍,东南有陈友定,群雄均虎视眈眈地盯着应天。但仔细分析,你的主要敌人是陈友谅和张士诚。目前主公的战术是:东西出击,双拳打人,这就犯了军事上的全线出击的错误。你现在时而东、时而西地作战,像救火队一样东奔西跑,疲于奔波。这是很危险的战略战术。”
朱元璋以前从未听到过这样中肯的批评,确实这一两年以来就是在东西线上当消防队员,来回奔跑,左右开弓,双拳打人。
刘伯温拿出一个大地图挂在屋中间说道:“目前公好像在擂台上一个人和两人的比武一样,那么你一人打两人,你的胜算是多少?你应该知道你的主要敌人是谁,你最危险、凶狠的敌人是陈友谅,而不是张士诚。那是因为陈友谅比公强大,兵力比你多,物力、财力比公雄厚;第二他的野心比张士诚大,时刻都想并吞你;第三陈在公上游,地势对他有利。我们再看一下张士诚,他的力量比公弱,兵不多,将不广,他没有并吞你的野心,他只是一个守虏,只图自保,地势主公相对有利些。你去攻他的常熟、江阴干什么?那是平江的屏障,公拿来只能当一个包袱背在背上,你取下常熟,离平江只有百余里地,张士诚会晚上无法睡觉,我不是说这两个城市不能占,永远不占,是现在不能占,现在占了公就要派重兵把守,就分散了兵力。你把张士诚作为主要敌人来打,这是战略上的错误,万一他俩结成同盟怎么办?公目前的正确方针是六个字:‘东和张,西抗陈’,你应该双拳收拢,只抗西方,和东方,必要时还他一两个城池都无所谓,用兵当权衡轻重缓急,用兵贵在有序。且喜的是,直到目前陈张联盟也没形成,如果联盟形成,东西同时夹击金陵,公则处于腹背受敌的局面,那时是‘吴起不能定其规,孙武不能善其后’。”
刘伯温用手在图上画了一个大圆圈,继续说道:“公目前虽四面有敌,却不能四面树敌,甚至东西树敌都不可,必须讲究策略。公只能三步走,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集中一切力量全力对付陈友谅,哪怕是东方丢一两个城池也无所谓,现在就应马上准备,我估计在一两年之内你和陈友谅就要打一场大仗,甚至是一场生死决战要打,这一仗是你死我活的战斗,这是在所难免的。但我希望这一场战斗来得越晚就越对公有利。第二步消灭了陈友谅以后,再回过头来对付张士诚,那就容易多了;第三步,消灭陈张以后,只需主公坐阵金陵,派一支队伍北伐中原,消灭和推翻元朝,再进军西北、西南、东南、南方,这样统一大业即可完成。”
朱元璋听罢真是茅塞顿开,刘伯温的一席话说得他如拨云雾见青天,他的话明白、精辟、透彻,使人听了叫人豁然开朗,如醍醐灌顶。朱元璋手下可谓是人才济济,大将如云,谋士如雨。可是从未有人对天下局势如此作洞若观火的分析。尽管几年来,在争城掠地上靠他一个人的睿智和诸将的努力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总觉得十分吃力,没有一个人帮他出谋划策,分忧解愁,自己所缺的正是这样一个智囊和左右手,他忽忽想起师父当年和周颠师叔曾说过,眼前此人头脑非同凡响,今天看来此言不虚,当年诸葛亮未出茅芦也不过是三分天下的设想和预言,今天这位先生未曾出南田,就有一统天下的构思,可见此人的头脑如此睿智,胸怀如此宽广,见识如此深远,今天相见不易,岂能错过,朱元璋想到这里,起身走上前去抓住刘伯温的手,十分高兴地说:“先生高论,真是令人折服,元璋从未听到过先生如此这般的高论。愿先生以天下百姓苍生为念,那就请先生出山去应天,使元璋早晚能听先生教诲。”
刘伯温说道:“承蒙明公三次惠顾,奈何刘基有热孝在乎,慈母见背不足双月,刘基只有尽人子之道,为母守芦。再则家中只有拙荆和两个小儿,拙荆体弱多病,小儿尚未成年,难领家业,由于上述原因,刘基不便远行,难以从命,望明公见谅。”
朱元璋说道:“这些困难我也知道。按浙江风俗,亲丧在断七之后也是可以远行的。如果先生一定要守孝三年,能否让我派人来替换先生,我派士兵专程来守孝,保证早中晚每日三餐香烛供果不缺半分毫。望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以天下为重。夫人和公子可随我们一同前往金陵,所有一切有关事情都一概为先生安排妥当,不用先生操心。先生既抱济世之才,又有匡扶宇宙之志,请先生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重,不可终老林下。元璋在此,恳请先生同我前往金陵,早晚教导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