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钰在这里胡思乱想着,那吟唱更显的凄惨,却还在继续。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未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想到这两日晴雯的经历,她那一颗真心被扭曲、蹂躏,踹进污泥,一阵踩踏,就如同一个虫子一般,被人戏耍折磨,随手撕成了碎片。
病中憔悴的晴雯红颜苍白,红颜老死无须年老体衰,更不需要经年累月。一场病,容颜便是憔悴污浊,便是春残花落时,便是红颜老死时,便是花落人亡两不知之时。
红颜未老身先去,玲珑玉心更早亡。
越想越是悲从中来,一发不可收拾,不可自拔了。
这边贾钰竟然也哭成了泪人,那边黛玉在挖好的坑边哭泣,她不知自己的身体还能来这边几次,还能为多少花瓣送葬,更不知自己死了要落得什么下场,自己这身子能不能干干净净的埋在泥土里,得了最后的安宁。
贾钰又想到晴雯黛玉两人都是娇艳美好,同是心地善良,牙尖嘴利也只是为了自保一颗敏感脆弱的心。
真正伤心的是,她们从未有过害人意、从未有过任何坏心肠,这世间却独独容不下她们,要让她们凄惨的活着、凄惨的死。
晴雯活得糊涂,竟不知会有这样一天,所以到最后只是愤怒不公!
黛玉活得通透明白,早知会有这样一天,故而越到后来心中越是悲凉!
贾宝玉这头蠢材,不过想到容颜易老就悲春伤秋的。容颜当然会老,可是这又有什么可悲伤的呢?就如同春夏秋冬一般自然,白头偕老不是最大的幸福吗?
悲伤的是,红颜尚未老去,就已经被各种折磨残害的心死身残。
贾钰心中狠狠的痛骂着贾宝玉这个蠢材!窝囊废!狗屁不通的东西!
然而,这世间竟然就是如此残酷,贾宝玉这蠢物,竟然是世上唯一还能够理解黛玉和晴雯一丝丝的人、能够怜惜她们那么一丝丝的人。
这到底是何等的残酷啊!这世间除了这蠢物,竟然无人理解她们了,这才是悲哀中的悲哀,绝望中的绝望!
“贼老天,你无心无德,不配为天!这世间怎就容不下这两个柔情善良芳华绝代的弱女子!”
贾钰实在是义愤难平,在心中狠狠地咒骂起来。贼老天,你给我等着,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算什么?有朝一日定然是,勇晴雯怒砸金銮殿,林妹妹倒拔不周山!
一口袋的花瓣都填进了坑里,略略的埋上一层薄土,黛玉此时感到身上十分的疲累。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她不由得心想,我这精神也是不济了,熬一天算一天吧,等哪天糊涂了、死了也便轻松了。
一边想着一边有些踉跄的起身,不曾想站起身来却看到半掩在树丛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