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姝便弯了弯眸:“那我替宝珠谢谢萧副使,坐下一起用饭吧。”
萧逐风踟蹰起来:“我还有事在身。”
“有什么事?”裴云暎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懒道:“殿前司今日没活了,你既然‘路过’,也‘恰好’带了礼物,不如‘顺便’把饭吃了?”
萧逐风:“我……”
“是啊萧副使,”段小宴来拉他,“上次赶上饭点你就走了,这回来都来了,不留下,显得我们殿帅府多失礼一般。”
萧逐风抬起眼,裴云姝站在彩楼下,笑着望向他,他顿了片刻,低声道了句:“好。”
这便尘埃落定下来。
众人纷纷到彩楼桌前,陆曈才一坐下,便觉身边落下一人影,抬眼,裴云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又闻到裴云暎身上清冽冷淡的香气,如初秋夜里的寒雾,泛着层淡薄的凉。
灯火却很温暖。
日头全然落下,黄月挂在小楼檐上。院中已开了几树桂花,香气扑鼻。
裴云姝叫人把桂酒抬了上来。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裴云姝笑颜如花,拔掉酒塞,“原先每年生辰,阿暎买回桂酒。后来有了宝珠,之后许久未饮。”
“酒楼掌柜说了,桂酒不醉人,所以小宴和陆姑娘也能尝一点。阿暎,”她唤裴云暎,“你来倒酒。”
裴云暎起身,给众人倒酒,轮到陆曈时,动作停了停,探询地看向她。
陆曈把杯子往前一推。
他便唇角一扬,给陆曈也斟满了。
待分完,复又重新坐下来,陆曈才端起酒盏,听见裴云暎开口:“确定能喝吗?”
他打量陆曈一眼,“你喝醉了不会乱打人吧?”
“不会。”陆曈一本正经:“我会乱杀人。”
裴云暎:“……”
她端起酒盏抿了一口。
桂酒并不苦涩,反而清甜得过分,倒不像是酒,更像甜浆,流过唇间时,唇齿也带出一缕桂花香甜。
她连喝了大半盏,裴云暎看她一眼:“喝这么多,你酒量很好?”
陆曈放下酒盏:“应该比你好一点。”
上回仁心医馆店庆,裴云暎也就喝了点桃子酒,之后就似不太清醒,举止态度十分微妙。
这人酒量很是一般。烟霄微月,银汉长空,裴云姝尝过桂酒,看着院中一大桌热热闹闹的人,越发高兴起来。
她道:“阿暎每日忙公务,府里就这些人,难免冷清些,难得热闹。”
段小宴立刻顺杆子往上爬,义正严辞开口,“真的吗?云暎哥太不应该了,怎么能为公务冷落家人。姐,你要是不嫌弃,日后我经常上你这儿吃饭,你家厨子饭做得真好吃,比遇仙楼里饭菜还好呢……哎哟,”他跳起来:“逐风哥你踢我干嘛?”
萧逐风面无表情:“无心的,抱歉。”
裴云姝被他逗乐:“行啊,你若得了空,可以多来这里吃饭。宝珠很喜欢你。”
段小宴便得意起来,不过很快,得意变为沮丧,“不过话说起来,也勿怪云暎哥,这些日子还好,估计之后更有得忙。”
“怎么了?”裴云姝问。
“歧水有乱军,苏南有蝗灾,听说蝗灾死了不少人,已有瘟疫渐起。”
“瘟疫?”裴云姝一怔,随即看向陆曈,“若生瘟疫,医官院会派医官前去随行治理。陆医官……”
“陆医官应当不会去吧,”段小宴挠头,“随行医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医官,没听说新进医官是去的,没什么经验,去了也应付不来。”
“原来如此,”裴云姝点头,忽而又想起陆曈是苏南人,唯恐此事惹她伤怀,忙生硬岔开话头:“朝堂之事,朝堂外的人也左右不来。难得今日热闹,等下用完饭,便出去走走吧。”
“陆医官,”她笑着唤陆曈,“潘楼那边,有乞巧市,专卖乞巧之物。初到盛京的姑娘家都爱去逛逛,乞巧市上还有春桥会、织喜蛛、兰夜斗巧。你和云暎都是年轻人,晚些云暎也要送你回西街,不若回去路上逛逛,若遇着喜欢的东西也能买下。”
陆曈还未开口,段小宴先嚷起来:“好啊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一直没寻空闲。正好今日休沐,我也去开开眼界!”
裴云暎扫他一眼,索性道:“宝珠再过不了多久就要睡了,等宝珠睡了,姐姐也一起去吧。”
“我?”裴云姝下意识摇头,“我又不是尚未配婚的年轻姑娘,去凑什么热闹。”
“怎么不是?”裴云暎悠悠开口,“年轻、尚未配婚、姑娘,每条都对上了。”
“尽胡说。”
“没有胡说,”段小宴笑嘻嘻开口,“反正今日也是裴姐姐生辰,就跟我们一起去呗。我们人多也热闹,殿前司禁卫们护着你,出去也不怕被人找麻烦。”
裴云姝“噗嗤”笑出声来,想拒绝,却又隐隐有些意动。
“再说吧,”她敷衍,“说不准宝珠歇得晚。”
待一坛桂酒见了底,澄黄的月亮从屋檐升至长空时,宴席散了。
下人们收拾院中残席,裴云姝先带小宝珠回屋,哄宝珠睡觉去。段小宴和萧逐风不好在裴云姝府里久留,便去隔壁裴云暎宅邸喝茶,等裴云姝哄完宝珠后出来。
待到了堂厅,热茶上来,不见裴云暎影子,段小宴疑惑:“云暎哥去哪了?”
萧逐风神色平静:“献殷勤去了。”
……
另一头,陆曈正随裴云暎进了书房。
段小宴话太多,萧逐风话太少,与他们二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同处一处,气氛总莫名僵硬。
似也看出她不愿与二人同坐堂厅,裴云暎就叫她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