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还想再劝几句,一抬眼,见陆曈随婢女走到门口,于是退后一步,朝陆曈行礼:“陆医官。”
陆曈颔首,将医箱放到桌上,示意戚玉台坐下为他行脉。
待行脉结束,老管家问:“陆医官,少爷近来如何?”
“脉象稳定,无不适迹象。”
老管家这才放下心来。
“行了行了,你快出去吧。”戚玉台急躁道,“文帖我会看。”
老管家又看了一眼陆曈,温言退下了。
待管家一走,戚玉台便迫不及待朝陆曈伸手。
陆曈顿了顿:“先施针吧,戚公子。”
金针扎进皮肉,痒痒的疼,心底的酥痒却得到彻底纾解。戚玉台以袖掩鼻,藏在阔袖中的鼻翼翕动,将一壶热茶灌入喉间,发出舒服的一声喟叹。
痛快。
实在太痛快了。
每日施针,是他最为盼望的时刻。
陆曈制作的替代寒食散的药散,极大满足了他的药瘾,使他不至于憋在府里发狂。他对这东西如痴如醉,难以自拔,成为如今太师府里唯一的慰藉。
何况这药散并不似寒食散药力强劲,不至于服食后冲动失态,因此半月以后,并未被任何人瞧出不对,甚至是太师府另请来的医官。
这也是唯一缺点。
药力微弱,意味着不够过瘾,仿佛隔靴搔痒,亦或是每到关键就戛然而止,令人意犹未尽。
戚玉台舔了舔包着药散的油纸,将最后一星粉末舔舐干净,不满地开口:“陆曈,你不能多给我加点药散,每次这么一丁点,当我叫花子打发?”
陆曈收起金针:“戚公子,此药散过量则有毒,眼下是对你身子最好的服量。”
戚玉台冷笑:“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曈每日都来给他施针,但并非每日都会给他带药散。
有时她觉得屋中护卫婢女盯得紧,亦或是觉得他脉象出现变化,那一日便没有药散。
她很谨慎,是以这么长日子无人察觉。
但戚玉台却被吊起胃口,时时抓心挠肺。
“过不了多久就是祭典大礼。”陆曈道:“太师大人说过,祭典之前,不可出任何意外。”
“所以你想用这个拿捏我?”
戚玉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眼,勾起一个轻佻笑容。
“放心,只要你药散做得好,祭典过后,我可以保证让你成为我的侍妾。”
“你只要讨好我就行。”
陆曈仿佛没听见他轻辱语气,平静收拾好医箱,道:“下官先行告退。”
戚玉台无趣撇了撇嘴,瞧见对方纤弱背影撑伞消失在雨中。
她很冷淡。
却无端让人很有征服欲。
从前戚玉台只想杀了她,为擒虎、为妹妹报仇,如今却有了更好的主意。
他想摧折对方傲骨,看对方冷淡的眼神于自己身下臣服,医官院中医术高明的女医官,最终却在自己后院摇尾乞怜,比降服擒虎那样的恶犬更让人兴奋。
他摸摸心口,药散的余韵令他心中激荡。
谁叫她是个平人?
幸好,她是个平人。
……
陆曈离开太师府,转角进了太师府长街尽头巷口,平日里,若无别的事,杜长卿雇好的马车就在这里等她。
雨水绵延不绝,马车静静在檐下等候。
陆曈撑伞走近,待看清前头马上之人时,不由一顿。
青枫戴着一顶斗笠坐在车夫的位置,见她来了,把斗笠往上扶一扶,道:“陆医官。”
陆曈看向马车后。
似是知晓她心中所想,清枫忙道:“大人没在车上,晌午进宫一趟,让我先来接你。”
见陆曈无动于衷,他又提醒:“今日是大人生辰。”
八月十九,裴云暎生辰。
上回夜里他来医馆时曾说过,后来明里暗里又曾许多次向她讨生辰礼物。
陆曈问:“所以,找我做什么?”
她眸色太过平淡,青枫愣了一下,才答:“大人请陆医官一聚,在丹枫台等陆医官。”又补充,“大人先前应当与陆医官提过此事。”
陆曈紧握雨伞,雨水顺着伞面滴落成线,她开口,语气平静,“我今日很忙,要做药。”
“这……”
青枫想了想:“属下先送陆医官回医馆,待陆医官忙完,再送陆医官去丹枫台。”
陆曈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又改变主意,没说什么,弯腰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回西街,在西街门口停下,陆曈下了马车,径自回了医馆。
杜长卿和阿城先回府去了,下了大半日雨,医馆一个病人也没有,苗良方到黄昏时也自去了。
银筝关上医馆门,掀开毡帘,小院窗户隐隐露出橙色光晕,她进屋,见陆曈坐在桌前认真捣药。
“姑娘,”银筝问:“我刚才在医馆门口瞧见一辆马车,车夫像是青枫侍卫……是不是找你有事?”
“没什么要紧事。”陆曈认真捣药,“不用管他。”
银筝“噢”了一声,觑她一眼,又轻言细语地开口:“上回小裴大人来医馆,说他生辰是八月十九,今日就是八月十九,他是不是来寻你过生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