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他病好后,屋中这几双眼睛不曾停过一刻,纵然戚玉台抗议多次,仍然无果。
只是梦而已。
譬如他不再如从前那般爱笑,有时看起来还怪冷酷的。
秋日的夜已有了寒意,殿帅府中灯火通明。
萧逐风看着他:“你之前不是说,就算她真喜欢纪珣,你也会拆散他们。这就让给那家伙了?”
裴云暎:“……”
裴云暎叫住他:“萧二。”
……
诸班今日回去得早,明日一早宫中祭典,晌午时殿帅府中就没人。裴云暎进屋时,段小宴正打算回去,刚想叫他,一旁又瞥见萧逐风正对自己使眼色,于是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出了门。
陆曈转身放下医箱,低头拿出装着金针的绒布,不疾不徐开口:“戚公子,你再沉不住气,当心被戚大人觉出端倪,那时,可就真一点余地也没有了。”
他是第一次听到裴云暎说起此事真相,问:“为何?”
“也许。”
萧逐风一顿。
“我很喜欢那匹马驹。”
对药散的渴望最终还是战胜心中仅存的理智,他逼近陆曈,威胁开口:“你要是敢耍花样……”
“祭典是皇家大事,一旦被发现是重罪。你想害死我?其心可诛!”
淑惠已经死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戚玉台闭着眼睛,突然哼笑一声。
床上人听见动静,倏然转头,见了他,红了的眼眶里陡然发出些生机,喊他:“老爷——”
戚清蓦地低头,不由毛骨悚然。
“不然?”
由他外祖父亲自挑选给他的生辰礼物,活泼俊美,后来却因误食毒草死去了。
“戚公子若能忍到祭典后几日,那是再好不过。下官也不必冒此风险。”
报应。
淑惠!
陆曈说得没错。
太师府里,忽有女子哭声传来。
戚玉台一伸手,陆曈被他推得往后一撞,脊骨碰上身后墙壁,顿时蹙眉。
桌上一壶苦茶见了底,远处灯火又熄了几盏。
“你是这样甘愿退到背后的人吗?”
这难受劲反而取悦戚玉台。
心中莫名有些烦乱,戚清耐着性子道:“我发誓。”
白日过得很快,夜里天色暗下来。
他再度犯了瘾。
“非也。”
原来她是个疯子。
药散虽不像寒食散那般药效猛烈,他一开始也觉寡淡许多,直到五日不曾服食,虫子啃噬的滋味愈来愈烈,才惊觉,药散毕竟是药散,纵然瞧上去劲头不大,但也会上瘾。
“其实之前,我就并无把握她会选我。”
他自嘲一笑:“毕竟纪珣是君子,而我是个混蛋。”
萧逐风仰头饮尽杯中茶水,叹息一声。
萧逐风沉默。
陆曈道:“宫中祭典大礼,祭典之前,白日有水殿争标,诸君百戏。祭典过后,傩仪完毕,听说陛下登楼台,百官共阅烟火,大傩仪前,可得空隙时机。”
他冷笑:“你不是挺聪明吗?想办法骗过搜身对你有何难,你根本就是不想!”
青年后退几步,看着眼前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谢谢。”
……
“少拿这些借口诓我!”心中躁狂无处发泄,他便将怒气全发泄在眼前之人身上。
“实在放不下,你就与她做朋友,”萧逐风倒茶举杯,“说不定有朝一日,她又变心了。”
发病?
他一向潇洒,拿得起放得下,偏偏对陆曈总是担心,总是放不下。
萧逐风看不惯他这模样,讽刺:“那你要怎么办?在这里喝闷酒,等他们二人喜结连理后你再趁虚而入?连名分也不要了?”
孩子还未出生,他怎么知道这是个女儿?
“我不信,你发誓。”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像个鬼影不肯罢休,“你发誓,你会照顾好玉台,他是你儿子,你要对他好!”
戚玉台快疯了。
“是不是因为纪珣?”
裴云暎嗤道:“什么叫让?她又不是物件。”
白浊雾气似张大网,慢慢从地底,从远处升起来,悄无声息漫入屋中,把寂寞秋夜渗出一种湿冷的幽昧。
陆曈:“祭典那日,下官要随医官院一同前往席上。”
萧逐风又问:“她为何拒绝你?”
过了一会儿,陆曈道:“府上搜查严苛,门口又有人盯得紧,下官不敢冒险。”
“不好吗?”裴云暎端起酒盅,“人生本来就是苦的。”
“我喜欢她,怎么做朋友?”裴云暎嗤道:“以为谁都像你,忍到天荒地老。”
戚玉台冷哼一声,正欲威胁,又听得眼前女子话锋一转,“不过,下官有一个办法。”
疯子?
戚清回神:“你去看一眼少爷。”
“算了,有什么事等明日祭典后再说。”裴云暎搁下酒盅,起身道:“时候不早,你也回去吧。”
淑惠——他的第二任妻子,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我、我怕是不行了,若我活不过今夜,你要将、要将玉台好好养大。”
言罢,轻飘飘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婢女和护卫。
裴云暎笑了一笑,那笑容比秋夜更冷。
院子里只有远处街边一点零星灯色余晖,栀子已经睡下。萧逐风收拾好桌案杂物,打算离开。
她怎么会发病?
耳边传来人声轻唤,戚清猝然睁眼,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