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进感慨了一番,一边拿起一份新的考卷批阅起来。
这份考卷一打开,常进就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原因无他,字迹实在太潦草了些。
太医局的学生们答题都要被教导字迹清晰端正,阅卷考官批阅起来也赏心悦目,这考卷上字迹却龙飞凤舞,一看就格外不羁。
常进有心想瞧瞧是哪家公子如此狂放,奈何每份考卷名字都被黑纸黏蒙,批阅完毕前不得揭开。
只能按捺下来。
罢了,这人虽笔迹潦草了些,好歹考卷上写得满满当当,管它对不对,态度还算端正,比那些交白卷的好多了。
常进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常进的表情逐渐异样起来。
这考卷竟然答得相当漂亮!
“验状”一科,顾名思义,检验尸体情状。太医局先生上课时,会以真尸来现场教导。然而太医局那帮学生许是年纪太小,经验不够老道,一见到真尸,个个都往后头缩。学的都战战兢兢,怎么能提精通?
是以一个两个卷面一塌糊涂。
然而眼前这份考卷,虽然自己潦草,竟然每题都答对了。一开始常进还以为是答卷学生凑字胡乱写的医理,没想到一一看去,竟然答得相当正确。
尤其是那道“人死后七日尸体腐化情状”,这学生竟然写了大半张考卷,从外表到内脏,四肢以及脑部,简直……简直像是守在一具尸体前,认真钻研了七日,一点点亲眼看着这具尸体腐化一般!
让人不寒而栗!
莫名的,常进哆嗦了一下,赶紧呼唤各位同僚:“你们、你们来看下这份考卷!”
许是他面上神情太过扭曲,周围人见状,纷纷放下手中考卷聚拢过来,往他手里那份试题一瞧,先是被那狂放的字迹吓了一跳,待看见写得满满当当的试题后又会心一笑:“哟,都答完了,态度不错。”
“你再仔细看看,”常进抖着手中考卷,“他可一题没错!”
“我瞧瞧,日光下以赤油伞遮尸,以水浇湿尸体,伤痕即现……”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这是纪珣出的最后一题,提问尸体并无明显伤痕当如何处理,当时医官院诸位医官争执许久未下定论,还是纪珣说出答案才知晓。
他们以为这最后一题不会有人答出来的,纪珣纯粹是多此一举。没料到竟有人将答案清清楚楚地写在考卷上,一字不差。
再看这份考卷上别的题目,答题者每一题都认真作答,那潦草的字迹如今也变得顺眼,倒像是游刃有余之下的潇洒自如。
这是一份完美答卷!
“太医局何时出了这么位人才,不是说验状科无一人拿得出手么?”常进喃喃。
太医局的先生们隔三差五在他们医官中抱怨,说朝廷增设这么一科实在费力不讨好。但如今看来,答题者分明是位天才嘛!
“快看看,”一位医官急切道:“把名条撕掉,瞧瞧是太医局哪位学生,验状学得这样好,不会是林家那位小姐吧!但她不是最擅长妇人科么?”
常进回过神,忙拿起面前考卷,急急忙忙揪住名条一扯——
反正现在这份考卷已批阅完毕,看看也无妨。
众人都伸长脖子盯着名条下的名字。
黑色字条被撕掉,露出一个“陆”字。
紧接着,完整的名字显现出来。
陆曈。
“陆曈?”常进疑惑,转头看向各位同僚,“这名字怎么这么眼生?是太医局哪位大人的亲戚?”
因医官院的医官有时会给太医局的学生授课,对于太医局每个学生名字也算耳熟能详。但陆曈这么名字却让常进感到无比陌生,他想不起来此人样貌。
有人问:“我也没听过这个名字,咱们太医局有这人吗?”
“废话,太医局没这人,难道是医行里的平人学生啊?”
“今年参试的平人医工就一人,你在做梦!”
四周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就在这一片嘈杂中,人群中一医官突然想到什么,大叫一声。
众人齐齐朝他看来。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何事?”
叫起来的医官看了众人一眼,弱弱道:“今年医行推举的那位平人医工……”
“嗯?”
“好像就姓陆……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