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井和老神树谁先在、谁后有则无人得知。
老神树很粗很粗,私塾里有二十多个大小学童,曾经在小强子带领下手拉手围着老神树,还算上一个看热闹的大人也只不过是围住大树的一小段而已。它只是一个游戏,小孩子们的好奇心罢了,没人当真,也没有村民真想弄清楚老神树的粗细,这个测量老神树粗细的游戏村子里的每一代人都玩过。
四季常绿的老树长的特别高大,几十里外都能看见树影,没人知道这棵树到底多大年岁,于是这棵老树便成了老神树。周围几个县乡每年都会有人来树下祭拜一番,也不知道求什么,灵不灵,反正一年四季就没断过香火供奉。神树太高,神树太粗,来拜祭的人又多,红布条绑不住树身,更挂不上树枝。村里在离树十来丈远的地方给来拜祭的人搭了一个一尺高两丈长的台子,竖起几根木架子用来绑红布条,每年过年前都集中焚烧一年堆积的红布条。
小强子也买过红布条,豆腐和香烛。
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这是小兄弟俩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
喝完一碗长鱼汤的小强子没走到沙井边,身上就开始发烫,汗流不止,赶紧小跑着跳进沙井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只露出一张脸在水面上。
小强子浑身通红,滚烫,全身浸在清凉的沙井水里还是觉得热。
在一边玩水的二强子走过来喊:哥,你流鼻血了。
嗯,没事,可能是那长鱼汤劲太大了,你玩去。
小强子觉得烧得慌,口鼻都在喷火似地,但是头却不晕。
自我感觉不是生病的样子,心里也不慌张,反倒是安慰了一番有点害怕的弟弟。
一直到半夜,小强子才带着守在沙井边的弟弟回家。
爹妈的房间里很安静,他们应该是睡着了。
小强子其实到天亮才觉得身上真正的凉快下来。
今年稻子收割的主力是小强子,家里有十亩水稻田,二强子帮着割了一亩多,割稻,打捆,挑回家。兄弟俩把地里的稻捆挑回家,忙着脱粒,晒稻,晾稻草。
十亩地,快有二十五石稻谷,好年景。
自己的力气好像一直在增长,十三岁的年纪,竟能一手拎一麻包稻谷,新收的稻谷都堆进兄弟两人的房间。
二强子面红耳赤挪着一只装满稻谷的笆斗,打算将它放进绳结,笆斗里都是今年的新粮,哥哥说要挑去碾坊碾新米。
看不过去的小强子拎起另外一只笆斗放好,打好绳结,穿上一根老柳树做扁担,扁担油光发亮,只有两头稍处还能看到刷过的油漆。稍微墩身挑起百十斤的担子,大步走去陈庄碾坊。
身后拿着空麻包的二强子看着前面挑着百多斤还走的飞快的大哥,好像大哥这一个多月长高了不少,都快高过自己一头了。
新米到家,不放红豆,不掺碎米,闷一锅白米饭,一家人吃今年的新稻米饭。一餐饭用四斤米,爹妈和弟弟每人也就半碗饭的量,小强子一个人连锅巴都嚼了,还是没觉得太饱。
自吃了那白鳝后,小强子发现自己饭量越来越大,气力也在增长,晚上看东西也比以前清楚好多。还有一点小强子没敢和任何人提过,自己现在似乎是过目不忘,私塾陈老夫子那借来的几本古书自己只看过一遍竟然能记下来。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强子你最近饭量好像特别大啊,要不再去熬一锅粥,缝补、缝补。
老爹开心的打趣自己的大儿子。
妈就在边上笑着看自己的两个儿子,自从孩子爹生了这个急病后,原本健壮的身子好像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现在家里家外都是这两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在打理。
夫妻两人都没想到十亩地的粮食竟然被这两个小子都给弄了回家。
心疼,舍不得。
爹没能熬过腊月。
疼痛将一个高大健壮的汉子折磨成一个驼背瘦干的样子,原本合身的衣服都显得宽大且长。
开春过后,咳疾发展到咳血的妈妈,最终也放开了死死握住俩兄弟的双手。
在周围邻居和家族长辈们帮助下,兄弟俩将妈和爹合葬在自家地里。来帮忙的人比爹下葬时候少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