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参崴的寒冬漫长无比,这都已经进入四月了,晚上还能飘雪花。
窗子外街面上一个人也没有,电线杆子上的灯泡照射出黄黄的光就能笼罩出桌子那么大一块。
端着酒碗喝了一口,咬了一口手里的酸黄瓜,哈!这玩意儿真够劲,比高粱酒还烈。
这会老家的麦子该抽穗了吧,黄黄的油菜花,人比花红的妹子,真他娘的好看。
少小离家已经十五载,在这罗斯国都十二年了,也在这海参崴十二年,哦,它现在叫符拉迪沃斯托克。
走到桌子边上,放下手里的酒碗,又捻起一根酸黄瓜放进嘴里嚼。
平时张登州不喝这么烈的酒,即墨老酒才是他的最爱。倚在靠背上,看着头顶的灯泡,他在做个抉择,不知这个决定能不能让他摆脱这泥腿子身份能捞个一官半职。
正月十五出生,读过几天书的爹给起名字叫登州。贫穷人家出生的张登州就上过几个月私塾,能认字,会写自己的名字。
而后就是放牛,打短工,在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十六岁那年家乡大旱,娘把家里剩余的麦子,豆子和树皮磨面给张登州蒸了一笼屉合面馒头,只有七八个拳头大小的黑面馒头。黑夜里张登州背了一个包袱里面塞着黑面馒头,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村子,在那种年月闯关东是能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张登州跟着同乡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还是到了关外,为了吃饱饭去扛大包,打零工,还给山上胡子当线头子,饿急眼了还偷过东西,逃荒的饭不好吃。
罗斯人在东北招人修铁路,听说能吃饱饭还有工钱拿。张登州和一伙人坐上火车来到这个改了个俄文名字叫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海参崴。
肯卖力气,愿意干重活,遇事不躲,愿意替工友出头的山东汉子很快就收获了大家伙的信任,张登州成了一帮华族修路工人的带头人。
张登州可能学语言有天赋吧,他到罗斯没多久就学会了罗斯语。因为他手底下有一帮信服他的华族劳工,还能用一口流利的罗斯话跟罗斯人交流,所以他被罗斯人看重,很快张登州就脱离了劳工生涯,成为一个工头。
海参崴段的铁路修好后张登州选择留在罗斯没回国,带着留下来的华族人到处给罗斯人干活。
后来海参崴发现金矿,张登州带着自己的兄弟进矿当淘金工,积累足够的钱后又向罗斯人承包金矿。
在海参崴的华族人遇到难处都能找张登州帮忙,张登州从来不会敷衍这些老乡,帮忙后也从来不索要回报,时间长了,跟他干活的华族人越聚越多。
罗斯人也尊重这个张登州,给他几分面子,愿意跟他平等交往。张登州能喝酒,一两斤高度白酒没问题,在罗斯地界上这一点的确是帮了他大忙。
在老家过不下去闯关东的张登洲在海参崴做到了名利双收。
转眼就是十五年,真的想回家了,孤身离家的张登州依然是独身一人。
抽出压在咸菜碟子下的报纸,看着那满是俄文的报纸,张登州会说罗斯话,认得一些常用的罗斯文,但是读报还是非常勉强,只能看看图片和通过自己认识的字去揣测报纸上刊登文章的意思。
这些年海参崴的罗斯报纸上经常登一些大盛发生的大事,如果张登州实在是想知道这报纸上讲的什么内容,就会去酒馆找人替他读报纸,一杯酒而已,罗斯人的要求不高。
眼看关内到处有变化。大盛新组建的新军完全被几个人掌握手中,各地总督也效仿朝廷组建新军,拥兵自重。革新党人的活动一直就没停过,袭击衙门,袭击重臣,积极地向国人表达他们的意愿和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决心。
日暮西山的大盛国朝廷已经无力弹压任何一方。
眼看乱世将起,张登州想带着这些年积攒的上千两黄金回去投军。富贵险中求,拼了身家性命不要,也要不负人世间走这一遭。
想要活出个人样子就得敢舍,敢舍掉海参崴这里的一切,敢舍掉每年可以安稳到手的百多两的黄金收入。
赶早不赶迟,张登州领着十几个愿意一起回国的亲信登上开往临海的客船。
大临海是一座销金窟,只要你有钱什么事都好谈。跟繁华大临海相比海参崴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小角落。
一帮怀里揣着大把黄金的汉子在临海吃喝玩乐,逍遥无比。
拎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就是张登州在临海的状况,手里握着大把金沙,苦于无人引路。
张登州每天到处转悠,出入各处豪华场所,结识各色人等,只为寻求一个机会。
张老板在跑马场看赌马认识了同乡韩大哥,这韩大哥表面身份是法租界一个钟表店老板,实际上他是山东卢大帅派驻在临海的副官,负责帮大帅打探消息,购买军火。卢大帅出身蓬莱大户,现在是渤海军上校团长,韩满志韩大哥是跟着卢大帅从小长到大的伴当,当然也是卢大帅最信任的人。
还是老乡靠谱,愿意将自己引荐给卢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