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方王见着熠然如此认真激动,想了想,忽而笑了。“罢了,”她摆了摆手,又坐回到了她的美人榻上,只病怏怏地歪在那里,“孤也不想做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了,太累了,厌烦了。”
“此话何意?”熠然忙问。
“何意,”云方王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之事,“熠然,你又不傻,何必有此一问呢?”她说着,指了指地上那堆散乱的信件:“那些命令,的确是孤发出的。”
“你!”熠然登时大怒,脚步向前微挪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只紧紧攥着拳头。
云方王见她如此,无奈摇头笑了。“熠然啊熠然,”她疲惫地说着,“但你要明白,云方虽用了离间计,可真正下令杀你全家的,却是焱庚王室。若焱庚王室真的那般信任你家,又岂会被几句话轻易挑拨了?若焱庚王室未起杀心,又怎会那样决绝地下了灭门之令?就算云方不用离间计,焱庚王室和你家也早就是面和心不和,反目成仇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一点,你应当明白。”
熠然看着云方王,咬牙道了一句:“诡辩!”
云方王也看着熠然,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愤怒和恨意的眸子,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她重回云方魔宫之时,也曾如此,满心恨意,一心想要复仇。如今,她是大仇得报,只剩天庭未除,可新的仇家却已找上门来了。
累啊,真累。冤冤相报,何时才能罢休!
她心里已经没有半点往日的雄心壮志了。自辛碣死后,她的那些恨意和野心便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对辛碣的思念取代。在她真正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之后,她只觉得疲乏。辛碣已死,她只觉得了无生趣。
“熠然,你可知,为何当年我们会救你吗?”她忽然问了一句。
熠然恨恨地道:“自然是想羞辱我!”
云方王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手中的腰带:“魔也有恻隐之心。那日,我们的确是去看笑话的,可当年你仓皇逃窜的可怜模样,让我们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这不,一心软,就把你带回来了。”她说着,又自嘲地笑了:“我和她都鲜少心软,可一想到过往,却都心软了。真是可笑、可笑啊……”
她说着,竟闭上了眼睛,视熠然如无物。她也实在是没精力再管这些事了,这些年,太累了。争来争去、打来打去,到最后,又有什么意义呢?
熠然见云方王如此不在意她,仿佛这些年的欺骗在她眼里只是小事一桩,登时大怒。“我家因你被灭门,你却让我对你感恩,又利用我灭了我族,如今,你竟这么漠视我吗,”她说着,一掌便要向云方王拍去,“你以为我不敢对你下手吗!”
云方王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回手一挡,便挡住了熠然的招数。她今日虽受创严重,但对付熠然还是绰绰有余。“唉,”云方王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要什么,直说便好。孤如今,也不想再为这些事烦忧了。”
熠然听了这话,一时哽住。她想要什么?她能要什么?家人复生已是绝无可能,而焱庚复国……焱庚族只剩了些恨她入骨的老弱病残,复国又有何用?她似乎只能依附着云方国,再无其他选择。
想到这里,熠然不禁捏紧了拳头。她看着云方王,终于再忍不住,不顾一切地向她打去。云方王终于睁开了眼睛,又灵巧躲过。她从美人榻上起身,看向熠然,却什么也不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已没有心思再去说些什么了。
她只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无趣,爱很无趣、恨很无趣。她的存在好像没有丝毫意义,她只是在呼吸而已。于是,她木然地看着熠然,熠然停手时,她甚至也没有主动出手,她只是,看着熠然。
而这在熠然眼中便成了挑衅。熠然正在气头上,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愤怒和仇恨早已侵占了她的身心。她终于体会到了辛姮这些年被摆布、被耍弄的滋味,只想报仇、报仇。于是,她拼了命地向云方王打去。云方王也只是躲闪,并未还手,她的手中一直紧紧地攥着辛碣的腰带。
几个回合下来,熠然竟是一击未中,而复雪殿却被她糟蹋得不成样子,四处都是火苗,有的甚至已烧到了帘子上。而云方王,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熠然见了这情形,几乎要疯了。她愤怒地冲着云方王吼着:“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在羞辱我吗?你还手!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一战定生死、清恩怨!你动手啊!”
可此时的云方王却好像没听见一般,她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火海,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腰带。她发了会儿怔,却又忽然开口,道了一句:“你也是死在火海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