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降得极快,倏忽间便和辛姮只有咫尺之遥。可正是在此刻,她身后却忽然自己升起一道屏障来,将那万道天雷生生隔绝开来。
辛姮没有感受到雷劈之痛,也没再听见雷声,她终于奇怪起来,微微回头看去。可这一看,她也不禁吃了一惊。方才召唤出的万灵此刻竟围在她身后,为她挡住了这一击。
“为何,”辛姮不解,喃喃自语,却又痛哭出声,“为何啊!”
天兵天将也着实没有预料到这情形,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们本以为这会是场硬仗,毕竟谁也没见识过那石印的威力,却没有想到,辛姮根本没有反抗,而他们却根本伤不了她。
莫非、莫非……
槿秦忽然反应过来:“莫非她用了那石印,她也会有损,所以,师妹才那样拼命地……救她?”
她正想着,却被戚云用手臂轻轻碰了一下,只听戚云低声道:“师妹,快看那边!”
槿秦听了,忙循声看去,却见有一朵云自西方而来。那云和别家不同,其自带的仙气之超然出尘,岂是这世间众仙所驾之云可比?
“是昆仑丘。”戚云说。
辛姮正望着那围着自己的黑影失声痛哭之时,却见一神使自空而降,落在了她面前。“昆吾氏,”那神使道,“西王母宣你去昆仑丘。”
辛姮哽咽了一下,却答道:“我姓辛。”
“姓什么不重要,”那神使道,“重要的是,现在只有昆吾氏能用这法器,而你能用。”神使说着,也不待辛姮反应,便搀扶着她起来,道:“走吧。”说罢,那神使便拽着她上了云端,向西去了。
璧玢见辛姮离开,愣了一愣,又看向了燕渺燃尽的灰烬,转头又看向了苍潭山……不,没有山了,只有苍潭。她忽地身形一晃,幸而一旁段樊扶住了她。“师叔?感觉如何?”段樊关切地问着。
璧玢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却听身后槿秦声音响起:“师妹。”
璧玢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可下一刻她却又松开了。她苦笑一声,又转头看向槿秦。只见槿秦面带愧色,想接近她。可槿秦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她隐约在璧玢眼中看到了怨意。她从未在璧玢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从来没有。
而这样的眼神,燕渺不知见了多少次了。
“师姐,”璧玢说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发颤,“我如今有些不知道,这一百多年的等待,值不值得了。”
她说着,转身便走。可走了没两步,她却浑身一软、眼前一黑,登时向前扑下,昏死过去,幸得段樊和屈龄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师叔——”两人惊呼着,想将璧玢扶回苍潭山,可放眼望去,却只剩了一个大泽,哪里还有落脚的地方。
槿秦见了,连忙在一旁变出一间小木屋来,让段樊和屈龄将璧玢扶进去了。她刚想跟进去,却见屈龄将门掩了。
在门前,槿秦伫立良久,一时竟连剩下的苍潭派弟子都忘了安置。直到月亮东升,戚云才走到她身后,他刚刚将剩下的弟子安顿好。
“师妹,怎么了?”戚云问。
槿秦早已红了眼,她只是看着那扇门:“我不知自己是对是错。”
“与其想自己对不对,不如想天庭对不对,”戚云说,“从前,我们听师尊的话,师尊睿智仁厚,我们该听他的,师命不可违;如今师尊不在了,我们便听天庭的话。天庭做决定,自然有诸般考量,又怎会是错的呢?璧玢师妹方才在云下,她不知那许多事,只见你见死不救,这才怪你,若她知道了,她也会支持你的。”
“真的吗?”槿秦反问着,又苦笑一声,转头看向了燕渺殒身之地。“可我觉得,我真的错了,”她说,“她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反天的意思啊。我们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给她们定了那么大的罪啊!”
“师妹,你也不必自责,那是天庭的命令。再说了,西王母不是将辛姮接走了吗,说不定……”
“师兄,你不必再说了,”槿秦说着,后退了两步,“我知道,天庭是对的,天命不可违,可我如今,只是想哀悼我刚刚逝去的师妹。难道如今,我连为她难过惋惜都不可以了吗?更何况,我终究是,没有救她……”
槿秦说着,摇了摇头,转身便不知向何处去了。戚云看着槿秦背影,也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但他并不担心槿秦,因为他知道,槿秦一向是以大局为重,她不会如璧玢那般使小性儿,更不会像燕渺那般困于情爱。他的这个槿秦师妹,注定是要做神仙的。
戚云正想着,忽听那木屋里传出哭声来。他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但并未进去,只是在这哭声中长叹了一声:“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