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早有传闻,陆远对陆夫人并不好。陆远当日娶妻,也只是为了攀高枝而已。将陆夫人娶过门后,他便有意无意地将她忽视了。
阳茗说着,陷入了回忆。“陆夫人很好,她温柔和善,和萧楚截然不同。可惜的是,她一心喜欢着陆远,而陆远却整日沉溺于和萧楚相处的时光。这也就罢了,可萧楚整日带着她那傲慢的性子,谁都瞧不起,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只是个玩物!她对陆夫人也不大尊重,时常出言讽刺。我当日看不过去,便常去宽慰陆夫人,也是那时起,我才和陆夫人亲近了起来。陆夫人温柔可亲,哪怕我当日的身份是萧楚的侍女,她也从未对我有半分恼意,时常关心我、照顾我……”阳茗说着,抬起眼来,“萧楚待我,绝不可能如她待我那般。我在萧楚身边,每日都要忍着她那怪异的性子,可在陆夫人身边,我只有安心。”
紫镜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阳茗变心了,而这在萧楚眼里,是不可容忍的。
阳茗说着,叹了口气:“那日,萧楚怀胎已满三月,便要回襄宜谷,我自然是不肯的。我宁愿留在陆夫人身边,也不愿回襄宜谷。可我又担心着萧楚的性子,我怕我对她说了实情,她会对陆夫人痛下杀手,到时候,便是我害了陆夫人。”她说着,轻蔑一笑:“于是,我当着陆远的面对萧楚说,我钟意陆远,不愿回去了。我本想着,陆远对陆夫人不好,如此一来,萧楚动怒,说不定会杀了陆远……可没想到,她竟然没下手。”
阳茗至今都记得那日的场景。她立在陆远身边,看着萧楚由一脸错愕变成了一脸愤恨,不知为何,当时的阳茗竟然有些开心,甚至期待萧楚接下来的举动。就算萧楚杀了她也不要紧,最起码有陆远做垫背的,陆远死了,陆夫人或许会伤心一时,但对陆夫人来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萧楚举起了剑来,指着二人。“阳茗,”萧楚咬着牙,“你知道背叛了我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阳茗说着,忍不住将自己多年的积怨暴露了出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要杀要剐,随你。反正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们,不是吗?你在意的只是你那一己私欲罢了!”
萧楚听了大怒,持剑便朝阳茗刺去。阳茗闭上了眼睛,只等着那一刺,可却没想到剑尖在离她咫尺之时停了下来。
“你以为,我会杀你?”萧楚声音发颤。
阳茗睁开眼睛,不知为何,她似乎看见了萧楚眼里的泪。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萧楚向她眼睛上洒了一把药。那药辛辣刺眼,她不由得紧闭着眼睛,眼泪直流。就在这时,她又感觉到自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扑倒在地……
接着,萧楚打断了她的腿又挑断了她的脚筋。她不知道身边的陆远是怎样的神情,但想来,他应当也是一脸惊惧吧。这是萧楚从没在他面前暴露过的一面。
“我不会让你死的,”萧楚咬牙说着,“我要让你带着我留下的伤痛过一辈子。”
阳茗趴在地上,苦涩一笑:“这也比跟在你身边好。”
她说着,只等着萧楚对陆远出手了。可不知为何,等了许久,萧楚都再没动静了。
她心中正奇怪,却忽然又听见了萧楚的声音。“陆远,”萧楚说着,声音有些沙哑,“好好待她。以后,她身上只能有我给她留下的伤,若再添了一分一毫,我便亲手斩下你的头颅!你今日也看见了,我发怒时,可是很不近人情的。”
她说罢,转身便走。阳茗还处在她的话语里没反应过来,她的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了。
那以后,陆远自是不敢怠慢她,给了她一个姨娘的名分,甚至还单独给了她一个小院,不少人围着她服侍。她虽眼盲残疾,但最起码可以留在陆府了。在陆府,她便可以常伴陆夫人左右,替她排忧解难。陆远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前程,对陆夫人和陆惟都不大上心,因此,几乎都是阳茗陪伴在这对母子身边。
可没想到几年前,陆夫人还是郁郁而终了。陆远并不喜欢陆夫人,却将她娶进了门,又将她丢在一边冷落了快二十年。而且,在萧楚之后,陆远便更加肆无忌惮了,他似乎被萧楚这样危险的女人的迷住了,常常在外寻欢作乐,专门寻和萧楚相像的女子,对本分安稳的陆夫人就更加疏远……偏巧了,陆夫人是一心一意对待他的。她终于是受不住丈夫对自己的淡漠,又被庞大的家务事压垮,英年早逝了。
萧非听罢,一阵沉默。她口中的母亲,和别人口中的母亲似乎都不太一样。她正想着,却听紫镜道了一句:“襄宜谷的禁律,把她也折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