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肉出锅后,围在灶台下的猴儿们举手欢腾,鹅蛋个劲儿蹦跶,赵奶奶赵奶奶叫得欢,把他亲奶乐得不成,端着碗吸溜粥道:“哎哟他赵奶奶,你可就心软夹块酥肉打发他去,免得满屋子乱转悠,碍手碍脚的。”
“晓得你心疼孙子,说这打发不打发的话干啥。”赵素芬笑着拿了两个碗过来挨个夹满酥肉,“鹅蛋鸭蛋铁牛狗子,端着碗去外头吃,别在灶房待着,还得咋鱼丸子菜丸子呢,别让油溅到你们。”她把碗递给狗子,叫他带着铁牛他去外头耍,灶房不宽敞,偏生人又多,转个身都不方便,这大好日子磕碰到更是不好。
“走,跟我去外头分肉吃!”狗子心满意足捧着碗,招呼上铁牛他们几个一窝蜂跑去了院子里。
“狗子叔等等我!”鹅蛋腿短,迈门槛时不慎跌了一跤,见他们一溜烟跑远,顾不上哭,爬起来拍拍手忙追上去。
桃花她们也得了半碗,姊妹几个缩在灶膛口一边烧火一边吃,刚出锅的酥肉烫嘴,但真香啊,闻着便是独有的、属于过年才有的味儿,一嘴下去滋滋冒油,外酥里嫩,简直不要太香。
三花尤其喜欢,凑到表嫂身边咬耳朵:“比我娘炸的好吃。”
“你可别叫大舅母听见,仔细日后没得吃。”桃花屈指敲了敲她的小脑瓜,笑弯了眼,“大舅母炸的油果子可是一绝,你刚吃了没?老酥脆了。”
“嗯嗯。”三花抿嘴偷笑,她娘炸油果子是好手,但炸酥肉和丸子不成,会焦糊,味儿不对。赵婶儿做菜也是这般,比表嫂和二嫂差些口味,但炸小酥鱼就顶香,可见人都有自己拿手的。
她想和赵婶儿学炸酥鱼和肉,想和娘学炸油果子,还想和表嫂学做菜。三花不好意思地想,再没有比她更贪心的姑娘啦。
刘稻草埋头一个劲儿吃,闻言插话道:“你俩福气太好啦,过年吃恁好,我爹死后,我家就没这般热闹过。你们是不晓得我娘,十里八村的人都说她有双巧手,接生手艺是天老爷赏饭吃,就是这双巧手,灶头活计半点不成,炒个菜都能糊锅。都别说过年,就是平日里,我家也没吃过几顿像样饭食,主要我也不太成,嘿嘿嘿,做不了这个。”
若说最初进山时还有两分被牵连的不爽,在吃了几顿大锅饭、尝过二嫂和婶子们的手艺后,如今是半点不满都没了。
眼下这日子,美得她都不敢想,清晨睁开眼就是热闹,也没挑事儿掐尖好强的人,一大家子和和美美没个争执吵闹,力气都往一处使,真真是自在得很。
她喜欢陈家人,喜欢山里的日子,更喜欢这个年。
唇齿留香的酥肉,脆嫩的炸鱼丸,香甜的炸果子,咕噜噜冒着泡泡的鸡汤,剁好的鸭肉,切成片预备下锅的腊肉,清洗干净的鱼……
院里院外,笑声四溢,寥寥炊烟升腾在深山密林间。
与世隔绝的年味儿,是属于自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