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安见她表情轻松自如,完全没有了喜怒哀乐皆在脸上的昔日模样,更是不再凭空对着下人撒气,逞一时之能彰显自己的身份。
细想这些时日自己对她的诸多怀疑,经此一事彻底分明。
尤其,她能想到阎兴邦死后扶持王广全尤其令他惊讶。
犹记当时他在师父面前提出要进入义军时,他们师徒二人将这些人逐一分析,师父问:若他能在义军之中以军功获得众人的推崇,功高震主,待阎兴邦去世,他将如何。当时他便说,他要看时机,若非攻占江河以南的所有城池,他是不会称王无端为自己树敌。师父听后,夸赞他懂得大事隐忍,孺子可教。
没想到,他的想法竟然与这女人不谋而合。
她又为何这般相助自己?她又所图什么?
就在此时,主帐内传来医官的大声呼救,“不好了不好了,大帅不行了!”
第六十六章
陆南星与萧祈安对视一眼, 二人同时起身疾步前往主帐内。萧祈安知晓林氏在帐内养病,走至帐前不肯进去。
医官担心自己小命不保,颤抖着跪地朝着陆南星叩拜道:“表姑娘, 大帅昏迷之时, 卑职诊脉后就发觉气滞血凝,用了‘通脉饮’却也不见效果。方才这个时辰正是痰气上涌之时,一口痰涌上来……就……卑职装着胆子去抠, 也也无济于事……”说罢跪地痛哭。
主帐外的亲兵均已知晓大帅病重, 且今表姑娘也命人备下寿材冲喜。大家伙即便有所准备,当听闻帐内的哭声时, 也纷纷单膝跪地跟着哭了起来。
陆南星前世在宫里曾为太后治丧, 小殓大殓过程极为繁琐, 若有丝毫行差踏错之事,将会被礼部诟病末帝斥责, 保不齐皇后之位都要因此被黜。那时候她刚入宫一载, 都挺过来了。如今在义军之中, 这帮大老粗与礼部那些腐朽文官相比, 不值一提。
她当即看向阿硕,“去将备好的寿材命人抬进帐内,一应香烛孝服发下去, 若不够就请周娘子再想办法赶制出来。再派人去普会寺请住持等人前来诵经。”又命许招娣将寿衣请来, 趁着人还未僵赶快换上。
两个婢女纷纷应喏,如今随着自家姑娘在义军中的声望越来越高, 她们传令行事非但无人阻拦, 并且都争先恐口的抢着办差。尤其, 阎大帅一命呜呼,唯一的儿子还被关了起来, 大家边做事边暗中议论,这义军的新任大帅,会不会是这位名正言顺的义女继承?
陆南星无暇顾及这些流言,换上麻衣孝服后,命人找了几名身体壮硕的厨娘来到主帐,对着林氏的丫鬟命道:“收拾夫人的物品,陪着夫人暂且挪至后头的帐子里养病。”
丫鬟含泪咬牙说了声是,她知晓主帐要做灵堂,夫人在此养病也不和礼数。
待帐内收拾干净,陆南星见阎兴邦的寿衣已换好,亲自走至帐外,趁着阎兴邦手下那些将领还未前来,轻声问道:“二当家大约几时能赶到?”
萧祈安也在盘算此事,“约摸还需个把时辰,我已派人带着麻衣孝服去迎。”
“老营的守备就交给你了。”
“放心,已安排妥当。”
两个人互相从对方眸中看到了默契和信任,分头置办丧事。
萧祈安主外,选址划归了一处风水宝地,亲自督办下葬事宜。
陆南星主内,带着阿硕和许招娣,查验香烛纸火白幡一应物品的安置。安排哭灵人员和和尚们诵经超度。命人按照治丧名单,由亲兵陪着逐一进帐拜祭,谨防闹事之人。
阎兴邦的手下本想着陆南星一个乡村野丫头出身,当年自己亲生父亲死了都没能帮上忙,就知道哭,最终还是阎氏父子出面安葬了其父。如今面对大帅的丧事,若有一点不妥之处,他们都会借机反驳,试图通过此事将大公子从牢中捞出来。
谁知丧事办理的如此宏大,该有的全部都在如此短的时辰内备齐,甚至还有他们没想到的……寿材所用木料据说是城中守军从宁州城内挨家盘查时,发现前任知府偷偷购置的上好楠木。陆南星向众人介绍时,提到这样的规格与朝廷藩王的级别相当。又请来茗山书院顾山长,亲自撰写碑文。
一应之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令他们苦思冥想都找不到任何错处。
在陆南星身上找不到错处,终于从萧祈安身上找到了,命人将其请到主帐前来问话。众人推举了阎兴邦的嫡系下属阎保山,此人姓严却生生改了阎字,只为与阎家父子攀上关系。好不容易凭借溜须拍马保了个官当当,没成想靠山却一命呜呼了,阎保山见到萧祈安心里就憋着一口气,自诩年长,问话时口气不善,“咱们亲自去大帅的墓地勘察,竟然只有一个小山包那般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