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樊青怕是凶多吉少,她唤来萧祈安的护卫军首领,“一鸣,今日之事来龙去脉,你简明说来。”
首领名叫肖一鸣,名字是贺云起的。此人原本脚踝被地主打坏,却凭借坚韧的心性练就了丝毫不输正常人的功夫,也是寓意一鸣惊人的缘由。
肖一鸣早已哭过多次,如今再次提起,一个刚硬的汉子仍旧哽咽道:“大帅每场战役都是与将士们一同冲锋,并不在主舰上坐镇。樊二哥知晓大帅的习惯,只得替换他在主舰上根据各方探报及时调拨人手。再命人将最新的情报送到大帅身边去。”说道伤情处,他还是哭出了声,“属下们猜测,樊二哥是听到了情报,说敌人分成几条船带着秘密火炮想要射杀大帅,他为了吸引敌情,主动披上了大帅的披风站在船头。那只火炮后来被我们缴获一只,轻巧且杀伤力十足,咱们没有办法拦截住。”说罢放声大哭。
陆南星红着眼圈拍了拍肖一鸣的肩,环顾仍旧硝烟弥漫的战场,“敌军明知自己败局已定,携带这种武器为的就是同归于尽。若他不当明靶,那么死伤的人数将会更多,说不定也会危机大帅的性命。”
樊青用自己的命,将众人的危机降至最低。就好像他为了减少无谓的死伤,选择出头替萧祈安联姻是一样的。自幼过惯苦日子的孩子早早失去了双亲,才会懂得珍惜他人的性命,知晓每位战死将士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的不幸。
肖一鸣抹擦着眼泪,缓缓靠着栏杆蹲了下去,“若不是担心大帅的安危,属下也会跟着贺三哥和鸡头一起追杀吴起镇,定要将其碎尸万段为二哥报仇!”
陆南星将他扶起,“这段时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留得青山在,咱们才能一起为樊二哥报仇。”
“陆将军,大帅还是发起了高热,人并未苏醒且呓语不断。”追出来的医官焦急地请示,“船上的药材有限,可否派一艘小船随属下回应天配药?”
陆南星毫不犹豫地说好,并对肖一鸣说,“你派传信官带着医官换马不换人急递应天,并将萨兀珠带来。”
肖一鸣拱手称是,连拉带拽地将医官“请”下了破云号。
陆南星掀开帘子再次回到船舱内,看着萧祈安瘦削潮红的脸,抬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对医官说道:“传令下去,所有炉灶全部烧上热水。将这舱内抬入几口大木桶,不断灌注热水,并将门窗紧闭。”
“二弟……不要,三弟……拦住他……快”
陆南星急忙握住他无意识挥舞的双手,却在骤然间被他放入口中紧紧咬住,疼得她“嘶”了一声,咬牙忍耐并未将手抽出来。
正在一旁配药的医官见她的纤纤玉手逐渐渗出了血,惊呼道:“陆将军,血……”
“不不妨事。”陆南星疼的脸色都扭曲了,见萧祈安咬住的力道逐渐放松,人也安定下来,她连忙眼神示意不要紧。
萧祈安逐渐睁开沉重的眼皮,随着目光逐渐清晰,入目皆为陈设精美的内寝。
看着明黄色的帐幔和描绘着繁复花纹的藻井,鼻间萦绕着陌生的香气,他倏然起身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这才发觉自己身着明黄色的丝质寝衣。
外间听到了动静,即刻过来两名……太监?恭敬地唤了声,“殿下。”随即拍了拍手,随着一声门响,两排宫女端着一应盥洗之物鱼贯而入,齐生生地屈身行礼,“参见殿下。”
“你们……”他头痛地厉害,朝着宫女挥了挥手,命道:“先出去!”
内侍急忙挥了挥手,陪笑道:“殿下若有不适,不若奴婢去唤太医?”
“太医?”萧祈安这才确定,他是在……皇宫?端看太监的服饰,又不像。
内侍小心翼翼地揣摩他反问的用意,躬身应道:“殿下若怕耽误陆姑娘入宫的时辰,不若先服下一粒安神丹?”见他扶额并未拒绝,便转身打开通天的檀木镶嵌螺钿衣柜,拿出一个精美的木镶玉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将一丸药拿了出来,放入汝窑碗中用水化开,言道:“殿下在潜邸时,可曾听说宁王欲求娶陆姑娘的消息?同为世子,宁王因深受太皇太后喜爱,故而并未前去就藩。奴婢原不该说这些以下犯上的话,只因殿下一日未御级,还是要谨慎些好。”
“世子……”萧祈安脑海中不断闪回陆南星和另外一名与她八分相像的陌生女子。他跌跌撞撞迈下床榻,脚步虚浮之下险些摔倒,下意识扶住书案的一角才站稳。目光无意识睃过铺陈开的一副画,像是才画完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