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封山,婢女端来三足瓷盘,放在了帐外。雨丝最初只是若有若无地下,云海在山间涌动,后来清寒穿透了帐子。三足瓷盘中盛着艾绒,艾绒燃烧,散发出一种香暖的草药气。
梦里有艾草的气味。
荀靖之是抓着第五岐的手睡的,睡醒时,第五岐的手仍然被他抓着。第五岐的手伸在了被子外面,一截袖子被压在了他自己的的被子下,于是他露出了手腕和一截手臂。
荀靖之松开了抓着第五岐的手,用一只手指划过第五岐的手臂。他想,佛子的手臂上怎么没有红疹呢。
在青山幽严寺相见时,他让第五岐褪去袖子,就是想看看他的手臂上有没有红疹。他记得佛子曾说,他一过长江,身上就会起红疹。
是这次红疹没长在手臂上吗?
第五岐睁开了眼,没做什么大动作,只是动了动手,抓住了荀靖之的手指。
荀靖之觉得自己这次睡得够久了,他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沉得好像要出现三层或者四层眼皮了。他问第五岐:“好友,醒了?”
“嗯。”第五岐静了静,说:“奉玄,你要走了。”
荀靖之坐了起来,他该去处理公务了,可他忽然极其不想回答出“是”。
建业需要他,真的需要他吗?房安世出了事,他暂领建业军务。他要整兵,他要带人在雨季前清理河道中的淤泥,可是建业和他有什么关系。兵马荒废,夏季的建业是否会沉没在水中,如果建业沉没,人都变成了鱼,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重睡又醒的乏力感尚未褪去,其实他想躺在枕侧,久久地看着佛子,而不是去在意一个看不到佛子的世界。
他也真荒唐啊——
荒唐到会生出这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