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他轻声道,“我睡会儿,你要嫌屋里闷就去外头透透气。”
没睡多久,徐简额头上就又是一层汗,应该不是痛,就是闷出来的。
“哀家一定会走在他前头,等那时候,你被他寻麻烦,你还要从哪儿搬救兵?”
等解了禁足,除了安逸伯这样耿直的脾气,也没其他勋贵或者御史随随便便把破事翻出来、当朝对着李邵一通骂。
说完这句,徐简也就不做声了。
林云嫣捏了下袖中的帕子。
各种各样的情景,不同年纪的徐夫人,唯一不变的是,她都疯了。
徐缈看了眼榻子边搭着的帕子,又认真看了徐简两眼。
从前徐简的伤情恶化时,他们也找了很多大夫,亦有感觉治疗有效的时候。
尤其是“忌日”摆在跟前,他太清楚自己禁足的时间了。
徐简是想利用他的腿伤,但仅仅是他还不够,这才需要林云嫣来探望。
说完这话,岳大夫与两人行礼示意,背起他的药箱就往外走。
没那么疯,是因为有恃无恐。
可兴许就是那种“有效”骗了徐简,等身体意识到无效、甚至更糟时,已经来不及了。
活着的时候,娘娘能为她伤心,但人没了,就什么酸甜苦辣都不剩了。
她其实也看出来了,徐简不是什么痛得睡不着,他就是绷着,人不放松,以至于睡也睡不安生。
而后,他瞅了眼立在外头的参辰,嘿嘿一笑,压着声道:“老夫在东厢坐会儿,有事儿就叫,没事儿……老夫估摸着是没什么事。”
徐缈故意留地方让他和林云嫣说会儿话,这厢不去请,自是不会来。
知道外头有参辰守着,但林云嫣还是放低了声音,甚至更靠近了榻子一些:“虽说久病成医,但总归不是大夫。你确定这么治可行?”
“不是没打算好好治,”徐简道,“再怎么治,也不可能跟没伤时候一样,这一点,我清楚、大夫清楚,你心里也清楚。
参辰从外头进来,见他们爷握着郡主的手,视线便又垂下去,只当没看到,得了吩咐后就退出去办了。
这也是林云嫣今日来辅国公府的理由,罪受了,好处总得收到。
既说到了这儿,徐简少不得与林云嫣说一下与章大夫的沟通。
真不值当气到那时候去,也不值当坏了场好好的婚事。
她得去哭。
林云嫣微微颔首。
言语宽慰,总归无力,徐简干脆又握住了林云嫣的手。
只可惜,这个心上人,还不是身边人。
徐简看了眼右腿,想了想,道:“先前也没骗你,就是看着凶,其实真的还好。岳大夫、或者说章大夫,我想试一试。”
她看着徐缈,柔声道:“您看着也很疲惫。”
林云嫣起身,与进来的徐缈问候。
等着的时候,两人随意说了些琐事,直到听见外头脚步声,林云嫣才抽了下手。
“我之前去看过他,”徐简斟酌着,道,“他憋着一股气,但他还没那么疯。”
迈出屋子时,还颇为贴心地把门又给带上了。
大小事情都说了,徐简才唤了参辰一声。
“我时常做噩梦,稀奇古怪的,梦到过很多次,”徐缈说着,声音有些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跳,“我梦见过阿简坐在轮椅上……”
她不愿让娘娘伤心,也不想让娘娘为了她与圣上起矛盾,可是,她只能依靠娘娘了。
圣上是罚了他,但没罚到伤筋动骨上。
徐简有些惺忪,开口比较随意,简单两个字:“你呢?”
参辰闻言,也笑了下。
手上动作轻,动静也小,林云嫣印了印徐简额头,又看向他的手。
她知道徐简说得“行”是什么,是千步廊、是御书房。
她不怕哭,但她担心皇太后。
当初伤的时候,具体经过缘由都压下去了,传言不少,却也没个准信。
她知道徐简艰难,治伤这个决定,对徐简来说格外艰难。
徐简之前跟她说过,他对腿伤适应了,甭管是不是用来宽慰她的话,但开始治就是一场赌。
这一点,圣上知道,李邵自己更知道。
徐简这时候醒过神来了,自己就笑了下:“没什么。”
徐简应了声。
“倒也不用,”徐简抬手按了按眉心,“你过来一趟不方便,有事还是说事,我晚些再睡。”
许是撤针时更不舒服,他的声音还是很哑,透着一股子疲惫。
外头确实感觉凉快许多,林云嫣扶着徐缈站在廊下,秋蝉声声入耳。
九月下旬,先皇后夏氏的忌日,谁都知道,在那之前,李邵一准能从东宫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