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起于稍间,这里最为凶险。
她抱起了已经昏迷的李邵,趁着大火没有挡住路,又原路返回,从东次间到中屋、再出了殿门,把人放下后又回火场。
而这一次,里头火更大了,廖嬷嬷选择开窗,只是失败了,母亲和先皇后也错失了脱身的机会。”
徐简看着桌面,道:“岳父大人与我提过一些,却是没有说得那么细,具体的要等明日看过案卷才知晓,但只听起来,你的想法说得通。”
林云嫣轻轻应了声,把基于东稍间起火的这段推想搁到一边:“现在,该来想想东次间起火,母亲是怎么做的。”
或者说,母亲救李邵时,李邵的确切位置。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徐简。
徐简沉思片刻,道:“中屋或是东次间。”
林云嫣认真听他解释。
“圣上提过,守着李邵的沙弥说窗户都是关着的,岳母抱着李邵从殿门冲出来,而后又回去,”徐简的手指点在桌面上,道,“在中屋发现了人,直接抱出来,这么做没有什么疑问。
而在起火的东次间,这里最先烧起来,火势也最大,岳母抱起李邵后直接扭头、经由还安全的中屋往外跑,这也说得通。
遇险时选择最近的出口,人之常情。
她若是做了相反的选择,冲进了东稍间,看到里头昏昏沉沉的先皇后和嬷嬷们,她还会再掉头去穿过东次间吗?”
“不会,”林云嫣立刻道,把自己投入到那个情景里,答案不难得出,“我若是她,我会直接开窗把李邵从窗户丢出去,再去拽其他人。
那时候再从火势最大的东次间往外跑,根本就是舍近求远。
同理,母亲发现李邵的地方也不会是东稍间。
唯有李邵身处东次间或者中屋,母亲第一次才会选择从大门把他抱出去。”
徐简极其赞同:“第一次,岳母的确没有进过东稍间,她先一步发现了李邵,匆忙把人救出去。
再返回时、她穿过了大火中的东次间,可能呼喊了蔡公公,也可能顾不上了,进到稍间里,里头烟雾腾腾。
许是安眠香,许是吸入了浓烟,亦或是两者重叠,先皇后她们或昏迷或混沌,岳母竭力把她们弄醒,廖嬷嬷去开窗、岳母架着先皇后……”
那一夜的画面在脑海里一点点鲜明起来。
浓烟仿佛穿过了时光,席卷而来,憋得林云嫣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口鼻。
徐简看在眼中,挪了下椅子,靠过去些,揽住了林云嫣的肩膀。
这就是伤痛。
多少插科打诨,转移心神,也只能缓和那一瞬,等思绪重新聚焦在此,伤口还是会疼痛难忍。
若是软弱的性子,大抵就不愿意去想了,尽量放下,交给能胜任、能相信的人去寻找答案,以免真相还未揭开,自己就先熬不住倒下了。
这种“放弃”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可徐简不会这么劝说林云嫣,不会替她去大包大揽,因为她能够承受,更愿意承受。
小郡主看似娇软,实则坚韧。
而伤口想要彻底愈合,就得剐去腐肉,迎来新生。
“我刚在御书房里就想跟你说了,”徐简的声音依旧平缓,如喃喃细语,不激烈,却能平复人心,“那安眠香是个‘意外’,我们没有想到,圣上原也没往这处想。
今日想到这了,他对先皇后的愧疚会更深刻,而这份情感会源源不断漫到李邵身上。
看起来对我们不算有利,但也能赌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
弄清楚所有真相,好好坏坏都盖棺定论,受害者才能真正往前走。
你是如此,圣上也是如此。”
一面说,徐简一面把林云嫣的手握住,抚着她的手背,没让她挡着呼吸。
“我还好,”林云嫣冲徐简笑了下,“既然想好了那夜的状况,也能继续往下判断了。那猴脸太监的举动,不像是要李邵的命,也不像想要先皇后的命。”
前者李邵不会全须全尾,后者就该在东稍间放火。
问题盘旋于脑海,两人许久没有说话,绞尽脑汁想已知的线索中再寻到一些蛛丝马迹,或者一线灵光。
可惜,灵光没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