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见殿下成长康健平顺,那位生母月子里的病看着也渐渐好起来了。”
“只可惜,她福分浅,差不多在殿下四五岁的时候吧,冬日里染了风寒,开春了也没好起来,一直病怏怏的。”
“董妃那阵子不让殿下去探病,小孩子体弱,怕过了病气,本以为挨到了夏天、热起来就能好了,没想到最后病故了。”
“为此,董妃好一阵后悔,说早知道生死两别,就该让殿下多去几次。”
“自那之后,董妃待殿下越发仔细,开蒙念书,文武功课,亲娘怎么待亲儿子,她就怎么待殿下。”
“殿下与董妃亦是感情和睦,先帝都夸董妃会养孩子。”
“先帝驾崩后,董妃伤心过度,病了三个月后也跟着去了,殿下守灵、扶灵的,孝子规矩都做全了,礼部那儿也没敢硬拦着。”
宫里人人都可惜晋王生母走得早,也都念叨董妃这个儿子没白养。
王嬷嬷如此说,林云嫣前次问何家嬷嬷时,得到的也是差不多的说辞。
王嬷嬷身处中宫,后宫的风吹草动她都看在眼里,知道的事情都能串起来。
何家嬷嬷在御膳房里做事,别看与后宫关系不近,但人多嘴杂,宫女嬷嬷太监们管不住嘴的时候东一榔头西一锤能说道出不少秘事来。
那是与王嬷嬷截然不同的视角。
即便在那些流言蜚语的视角中,也无人说过李渡与董妃的养母子关系不融洽。
至于与李渡有关的、林云嫣与徐简更关心的那部分,何家嬷嬷说不上来。
最初她坦言出身御膳房时就同林云嫣讲过,她出宫太早了,那时连李沧都还是个小孩儿,更别说其他人了。
那般年纪,开蒙的开蒙,吃奶的吃奶,还有压根没来得及出生的,与后来的夺嫡之争相距甚远。
林云嫣又吃了一口奶酪,笑着道:“今儿不问晋王本人,问些他身边的内侍公公们的事情。嬷嬷可见过他们?”
“宫里做事,公公们还是认得一些的,”不问皇子皇孙,只说同是伺候的人,何家嬷嬷越发放松许多,回忆着道,“御膳房进进出出的人多,前头采买的,里头做事的,日常都会遇着。
至于贵人身边的公公,一般都是跑腿的小内侍小宫女来得多,取膳食,或者交代主子们想吃些什么。
偶尔也有管事的来,主子们那儿有小厨房,想弄个菜谱、要点儿新鲜菜肉。
那时候晋王还小,他身边的人手不会过来,倒是董妃娘娘的人会来,点几样菜……”
因着郡主曾交代过,事无巨细,再细碎的都不要紧,何家嬷嬷也就不去自行分辨什么有用、什么没用,唠家常似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林云嫣没有打断她,认认真真听着。
等何家嬷嬷停下来、又绞尽脑汁回忆去了,林云嫣才又问了一句:“嬷嬷说的都是董妃娘娘那儿的事,那位选侍呢?嬷嬷认得她身边的人吗?”
“御膳房点菜也不是人人都能点的,不得宠的低位嫔妃都……”何家嬷嬷说到这里顿了下,眉头皱了皱,“好像是有那么一回。”
“是了,那时候伺候她的那个内侍,我有印象的。”
“差不多就在她病故前几天,那小内侍来了御膳房。”
“看起来瘦巴巴的,好像就七八岁的样子,他想寻我们管事的说话,管事的没理会他,正好就遇着我了。”
“他跟我说,那选侍午间突然有了些胃口、眼巴巴想吃几道菜,看那状况,不像是好转了,而是回光返照。”
“我说没有管事发话,我不好另添。”
“他说,他不太敢去董妃那儿,万一叫殿下看到他、闹着要见生母,董妃娘娘会为难,万一让殿下过了病气就更万死不辞了。倒是想过去见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只是那几天娘娘抱恙,哪敢为了几道菜就去磕头。”
“我听他说得可怜,就应了他挑了道简单些的、趁着晚上歇火前的工夫给做,他来取了走、千恩万谢的。”
“也就又过了三五天,噩耗传了来,还真叫他说准了,就是回光返照。”
林云嫣问:“那位公公姓什么?”
“姓什么来着……”何家嬷嬷念叨着,“好像都叫他耗子、小耗子?也不知道是姓郝还是个外号。”
林云嫣顺口问了一句:“我都忘了问,那选侍姓什么?”
“没记错的话,她姓章,”何家嬷嬷感叹着,“也是可怜,一辈子到头、即便生下了皇子也还是选侍,死后亦没有追封。话说回来,人死灯灭,加不加封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