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痴心观,
陈朝可谓是准备充分,
但对于这位城府心机都是当世一流的年轻镇守使来说,
首选肯定是先自己不要面子,
也不能拿出真金白银的东西来。
毕竟如今的局势下,大梁朝就像是一个要数着家里还剩下几斗米,几贯钱过日子的持家妇人,能省则省,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次自己那相公从外面往家里拿钱回来是什么时候。
云间月笑道:“做一次观主,也该要为这观里的道人们谋求些什么,不然我这位观主,可要被他们戳脊梁骨的。”
陈朝看着云间月,吐出两个字,“云岭。”
云间月一怔,显然没有想到陈朝会说出这两个字,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陈朝,之后是满脸狐疑,然后才喃喃道:“不对啊,你陈朝从来都是贼不走空,能从你手里把东西拿出来,那不是比登天还难?”
云岭两个字,不仅是云间月,其实整座道门的所有道人,在听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其实都至少会有一刹那的失神。
那是一座位于青山州边境的孤山,原本并不足以为奇,在太宗年间,气候转变之后,山中盛产一种药草,名为云灵草。
云灵草虽然只是寻常的一种药草,单独使用并无什么大的作用,但道门里的许多丹药,尤其是那些境界高深的大修士,在闭关之时,所需要的静心丹,也需要这种药草来激发药效,因此平日里,云灵草的价值一直不低,大梁各地产出的,卖给道门,各大宗门都是抢着收购。
而云岭一地,就占据大梁每年云灵草产量的一半。
如果大梁愿意将云岭给痴心观,那么痴心观便再也不用操心云灵草的事情,他们甚至还能产出多余的丹药,拿去和道门别的宗门交换物资。
其实早在太宗时期,得知云岭大量产出云灵草之后,痴心观就在一直运作想要得到云岭,不过大梁那边自然也很清楚云岭的价值,这些年一直防范,痴心观虽说是方外第一宗门,但云岭也还有别的道宗盯着,也不好直接硬抢,因此这就保持住了微妙的平衡。
到了大梁皇帝登基之后,对于云岭的看管更为严苛,痴心观就更是机会渺茫,等到了陈朝当上大梁镇守使之后,方外别说打云岭的秘密,陈朝要是不打他们的主意,就算是烧高香了。
因此现在可以说,只要陈朝还在,那么就绝没有任何一座宗门可以打云岭的主意。
陈朝看了云间月一眼,一脸肉疼道:“这东西的份量很重吧。”
云间月点点头,云岭若是拿出来了,那么大梁每年要少许多收入,那是一大笔的天金钱。
“你要什么?”
云间月也不傻,自然知道陈朝不会白白送他东西。
陈朝有些诧异道:“不是,云大真人,云大观主,你他娘的不会以为我要把云岭送给痴心观吧?”
云间月一怔,随即才回过味来,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脸,有些红。
云岭这种地方,是个人都能明白有多珍贵,陈朝要是将云岭送出去,那么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他又不傻,自然不可
能这么做。
“十年之期,云岭租给痴心观十年,这十年,每年只需要痴心观十万天金钱即可。()?()”
陈朝顿了顿,然后笑道:“十年后,是否续期,大梁说了算。()?()”
十万天金钱一年,和白送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陈朝如今拿出云岭,明摆着就是卖痴心观一个面子,准确来说,是卖他云间月这位观主一个面子。
修复痴心观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从而再给一个痴心观的道人们去北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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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月说道:“大梁朝的镇守使大人,从来都是仰着头做事,不满意就给人一巴掌,如今却在痴心观低下头来?()?()”
陈朝看着云间月笑道:“也就是你做了观主,要是这会儿观主还是无恙,我走入这座道观的时候,就是你们鸡飞狗跳的时候。?()???.の.の?()?()”
云间月点点头,“这话别人说我不信,但既然是你说,那我就勉强信八分。”
陈朝切了一声,看了一眼那藏经阁又很快收回目光,然后好奇问道:“能让我去后山看看吗?”
痴心观后山,有很多老道人,其中有一些,只怕已经破开了忘忧境,已经扶云境了。
只不过那帮人,从来不在意外面的世道如何,只是潜心修行。
云间月摇头道:“前辈们不会做什么,你若是上门挑衅,或许不会死,但是你送出云岭,又有什么用?”
陈朝笑道:“就是想看看,看看是不是有老真人实际上还是真的心系天下,要和我一起去做掉那位妖帝。”
云间月默然不语。
很多时候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辈所谓的修道人,修得长生就这么大于一切吗?
陈朝很快便看出云间月的不对劲,拍了拍这位年轻道门大真人的肩膀,笑道:“逗你的,即便那里面的老真人们愿意出手,也他娘的不管用。”
云间月转过头来,白了陈朝一眼,“没被安慰到。”
陈朝转移话题笑道:“说点你可能感兴趣的,找个安静的地方,没旁人那种。”
……
……
两人从那藏经阁外,来到云间月的洞府之中,这位道门大真人,如今的痴心观观主,还煞有其事地布下一道阵法,免得外人偷听他和陈朝之间的谈话。
陈朝踏入痴心观,当然是有无数人关注的。
陈朝静等云间月布置妥当,然后坐到自己对面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有没有想过,世间是一个人画下的圆,从开始画,历经几千年,最后又回归。”
陈朝伸出手指,在地面煞有其事地画出一个圆,从延伸出去,最后回到。
云间月看着这一幕,轻声道:“从无中来,回无中去。”
陈朝看了他一眼。
云间月说道:“这是道门的教义之一。”
“那你们那位所谓的……道祖……好像一直在提醒你们些什么。”
陈朝敏锐地察觉到,那位道门的所谓道祖,理应早就知道真相,不过想想也是,像是有资格立教称祖的人物,绝对不可能眼光短浅
,只是个寻常修士。
云间月说道:“你是说,整个世间,在经历数千年的时间之后,大概就会被某人像是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抹去,然后重新开始下一局新棋。”
陈朝点头道:“云真人果然聪慧。”
说完这句话,陈朝看了云间月一眼,然后不等这位年轻道人说话,便抢先说道:“有些棋子不重要,所以随手一挥,留在棋盘上了也就留着棋盘上了。”
云间月说道:“道祖可能便是那人。”
他的反应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