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镇守使陈朝。
"兄长……"
此刻,太子殿下终於是回过神来,眼眸里闪过一抹激动,但脸上满是苦涩。
陈朝拍了拍自己这个弟弟的肩膀,微笑道:"已经做得很好了。"
然后陈朝来到已故的宰辅老大人身前,弯下腰扯了扯他身上本来就盖著的厚袍子,然后这才看了一眼此刻还是被按著的糜科。
陈朝说道:"放开糜大人。"
"镇守使大人,这糜科刚才……"
有朝臣立马开口,声音急促,但话没说完,便被陈朝毫不留情的打断,"听不懂本官的话?"
这句话很平静,但大家都听得很冷。
因为……他们想起来了这位年轻的镇守使大人过去的那些名声,这让他们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於是糜科被放开了,这位户部侍郎来到陈朝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朝便看著他破损的官袍打趣道:"我还以为只有张主簿这样的读书人才内心尚武,怎么糜老哥你也这样。"
听到陈朝提及张主簿,糜科脑子里想起了些久远的回忆,浑身一抖,乾笑道:"到底是在老哥我手下做过官,自然是受我影响。"
陈朝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老哥今日肯定要被写在史册上了,一人之力,追著满殿朝臣打,这也是独一份了。"
糜科苦笑一声,作为读书人,青史留名是他们的终极追求,但哪里想过是以这种方式留在史册里的?
"这其实也是美名,后世晚辈自会讚颂。"
陈朝拍了拍糜科的肩膀,感激道:"多谢老哥了。"
要是大殿里没有糜科以这种方式说话,太子殿下就真是孤立无援了,尤其是当宰辅老大人死前说出那句话之后,整座大殿里可没有一个人还敢站出来。
糜科严肃地摇头道:"这什么话,都是朝廷的臣子,吃著百姓的饭,做这些事情,理所应当。"
陈朝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往前走出几步,看向那些朝臣,说道:"听说朝廷在议迁都一事,本官也想知道,有多少人支持迁都,现在便请支持迁都的大人们站到本官右手边,不支持的站到本官的左手边。"
陈朝突兀说出这么一句话,但在场的朝臣们,除去兵部的武官之外,其余没有朝臣动。
"敢问镇守使大人……北境战事如何了,为何镇守使今日会出现在神都?"
有朝臣开口,他盯著眼前的陈朝,不等陈朝说话,便自顾自说道:"据我等所知,北境战事焦灼,就连孤风口都已经失陷,大人在此时此刻,如何能够擅离北境?"
大概没有人想得到,此刻大殿里,会有人质问陈朝的。
只是陈朝还没说话,太子殿下便已经说道:"是本宫密旨宣镇守使大人返回神都的,再说了,本宫早有言在先,镇守使大人有便宜之权,他要在何处便在何处,为何责问?"
太子殿下沉默了太久,以至於许多朝臣都忘了太子殿下还在这件事,他此刻开口,朝臣们又沉默了下去,原以为北境的失守会让这位太子殿下迁怒於陈朝,但此刻来看,那是根本没有的事情。
陈朝说道:"诸位要说迁都,本官作为北境代表,自然也要来看看,毕竟此事不算小的。"
听著他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朝臣都狐疑地看向眼前的陈朝,想著难道这位年轻镇守使大人也知道此刻北境守不住了,迁都才是最好的选择?
於是一些朝臣已经开始默默朝著陈朝走去,选择了自己的站位。
不多时,他的左右手两边,就都站满了人,很显然,在左手边的人远远不如右手边的人多。
大概是一比三那样。
陈朝看了看这站在自己右手边的朝臣们,问道:"还有没有要改变想法的?"
他问出这句话之后,这边的朝臣们,都只是看著陈朝,没有说话。
陈朝也不多废话,而是看向前面的太子殿下,说道:"请殿下,暂免了他们的官职。"
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大殿顿时便炸开了,本来安静的大殿里,就再次响起了朝臣们的爭吵声。
不过这些爭吵声,如今攻击的对象就只有陈朝一个人。
场面变得很嘈杂。
吏部的王侍郎指著陈朝的鼻子,"镇守使大人,原以为你要讲什么道理,可还要如此蛮横吗?此刻北境什么情况,你比我们都清楚,能守得住?不迁都,这妖族一旦南下,我大梁立时便有亡国之祸,我等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为了国祚,为了天下,为了天下百姓!"
陈朝看著他说道:"为了百姓,新柳长平瀛洲这三座州府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
王侍郎咬牙说道:"可以迁走一部分,到了此刻,总要牺牲一些人的!"
陈朝面无表情,"大梁朝两百多年里,光是新柳州一州,便至少有五百万青壮死在了北境,为何知道是个无底洞,他们还一直往里面填?难道真是不想活了?错了,他们不过是想著自己死了,自己儿子就不用死了,儿子死了,孙子就不用死了,现如今,做父亲的死了,做儿子的也死了,孙子本就无依无靠,你们还要说什么总要牺牲一些人的,真合理吗?他们不该得到优待,不该被照顾,还要被牺牲?真要说牺牲,本官等会儿就把你带到北境去,要你也牺牲。"
王侍郎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但很快礼部的张侍郎便开口道:"就算是不迁都,又有什么用?这样我们便肯定能贏下来吗?"
陈朝说道:"当然不一定。"
"那为何不迁都?!为何一定要坚持!"
张侍郎讥笑道:"就只是为所谓的壮烈和气节吗?"
陈朝看著他,沉默了很久,这才说道:"气节这两个字,不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说得最多吗?"
"忘了告诉大家一件事,院长大人已经战死在北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