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起身之后,他没有半点停留的想法,化作一道妖气便疯狂朝着远处逃窜而去。
只是顷刻间,便已经消失在了陈朝的视线里。
眼看着对方离去,陈朝这才吐出一口鲜血,伸手将那一页始终悬浮在自己身前的纸张收了回来。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包括最开始激怒眼前的大妖,也是如此,若是不能让对方倾力出手,那就不能在一击之间重创对方,既然不能重创对方,也不会让对方害怕离开。
这一切,错一点都可能是满盘皆输,但是陈朝别无选择,他已经站在悬崖之上,只能如此选择。
好在,赌赢了。
陈朝喘了口粗气,仰头倒下,大口呼吸。
在生死之间豪赌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但陈朝最不缺的便是这样的勇气。
他早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片刻之后,陈朝坐了起来,看着远处大妖消失的方向,他的眼里有了些许遗憾。
若是此刻没有受伤,那的确可以试试以彼岸境去和重伤的那尊大妖生死一搏,或许最后能够将那位大妖斩杀。
以彼岸境杀一尊妖域大妖,这样的战绩其实远比斩杀一个同境的妖族公主要来得更震撼。
不过……
陈朝自嘲一笑,如今能够保命便已经不容易,这些有的没的,其实是不太应该再去想。
歇息片刻,陈朝起身,继续往前走去,既然已经有一位大妖出手了,那么之后,不见得就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大妖会出手。
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或许撑不过几次了。
自己也兴许真要死在这漠北平原上。
陈朝叹了口气,没来由想起当年第一次进山杀妖的时候,那一年自己成了天青县的镇守使,可境界低微,每个月的俸禄用来打熬身躯,完全是杯水车薪,想要继续往前走,便只能想办法搞些别的东西,于是那个夜晚,在县城这门口徘徊许久的陈朝,还是带着那柄只有一半的云泥进山了。
那一夜是他第一次独自进山杀妖,一路上都紧张不已,偶尔听到些什么声响,便下意识握住腰间断刀,一座小山,还没走一半,就早就已经浑身是汗,后来下意识便喜欢握住刀柄,大概也是当时落下的毛病。
那一晚,算是苦心不负,陈朝遇到了一个勉强能够应付的妖物,大战了半夜,割下了它的头颅,但同时也在身上留下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道伤口,陈朝记得很清楚,是小腹上那一道,当时伤口很深,他似乎都能透过那伤口看到自己的肠子。
白天下山的时候,他有好几次差点就晕死过去了,可最后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回到了家里,然后有半个月没能下床。
再之后,一次又一次入山,一次又一次经历生死,境界在不断攀升的同时,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直到后面,新伤叠着旧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那会儿陈朝想着,要是之后讨个老婆,等到新婚之夜,脱下衣衫,只怕对面的娇妻看着自己这一身伤口,都要当即吓得跳起来。
可实际上看到的这些伤口虽然可怖,可每次出现这伤口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可怖。
在没有去到神都之前,陈朝是真正的小人物,没有背景也没有帮手,想要往前走,全靠自己而已,要不然在第一次碰到谢南渡的时候,他也不会为了那些天金钱铤而走险。
身为武夫,身后无人,想要往前,只能通过一次次的打熬筋骨让自己变得强大,可那些东西所要耗费的天金钱,却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天青县镇守使的俸禄就能满足的。
想起那些算是悲惨的过往,陈朝微微一笑,其实日子过得艰难,也不算是太艰难,最艰难的时候,是那年渭州大水,他为了求生不得不离开渭州,一路前往苍州的时候。
那一年,陈朝见过太多的人心冷暖。
当人饿到极致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