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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开始,有固定流程,百官鱼贯而入,在广场两侧站定,文武分开。
更远处,有一块地方,留给的是像是郁希夷这些在神都的供奉,不过如今郁希夷身侧,只跟着一个小姑娘,其余修士,都识趣的不去这位大剑仙面前凑热闹。
蒋小安在人群里左顾右盼,没有看到自己的闺中密友,于是就有些不高兴,郁希夷正想哄她几句,谁知道这小姑娘抢先开口,埋怨道:“师父,我就说了,平日里待人要温和一些,要让人感到如沐春风,你看,这会儿谁还敢跟我们站在一起?!”
郁希夷无奈的挠了挠头,心想这关老子什么事儿,是这帮家伙胆小,不过虽然是这么想,郁希夷还只能在自己弟子面前连点头,“是是是,为师这就改,以后保管是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人。”
蒋小安却丝毫不给自己这个师父面子,嘁了一声之后,摇头道:“我看师父这辈子都没法子跟师叔一样如沐春风了。”
“谁?!”
郁希夷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这小丫头要是说旁人,他也就听着了,可要是说陈朝,郁希夷只想问问自己这弟子,是怎么看出来那家伙如沐春风的?!
不过打定主意不跟自己这弟子吵,郁希夷很快便转移话题问道:“小安啊,过些日子跟师父回一趟剑宗呗,这些日子你好些师叔祖什么的都写信来,说要看看你呢。”
小姑娘却是兴致不高,随口道:“再说吧。”
郁希夷也不追问,只是默默点头,心想等自己领着自己这徒弟回剑宗之后,肯定要让那帮人大出血才是。
什么不传的剑招,都得给老子抖搂出来!
“师父快看,师叔出来了!”
蒋小安忽然一声大喊,让郁希夷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去,果然看到陈朝从高处走了出来,站在原地。
郁希夷啧啧道:“这家伙,还真是人模狗样的啊!”
蒋小安不满道:“师父,如沐春风!”
郁希夷点点头,连忙改口道:“对对对,我是说你这位陈师叔,端得是一表人才啊!”
而在高处,陈朝站定之后,在宫人的簇拥下,吴心月一身宫装,缓缓来到了广场上。
陈朝看向这个比自己大,但也要叫自己兄长的女子,微微点头。
吴心月微笑还礼。
陈朝安静等着太子殿下从大殿里走出来。
缓慢来到陈朝身侧,但又往下走了一步,站在台阶上。
李恒端着册宝,从一侧走来。
陈朝接过册宝,递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却还没伸手去接,笑道:“兄长,说几句吧?”
陈朝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弟弟,想了想,决定说点心里话。
“很久之前,我住在渭水畔,每日看着渭水,想着这么过一生就好了,到了后来,渭州大水,我没法子,只能往北边逃去,逃荒逃荒,我在路上见到了许多人间惨状,人吃人的事情,不是史册上的事情,而是就在我眼前发生的故事,所以你啊,要好好做皇帝,治理好大梁,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从苍州回来,我还是住在渭州,那个时候我想的事情,是有朝一日修行有成,去把那什么崇明宗灭了就是了。我这一生,说睚眦必报也不为过,可最开始没有想过回神都,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觉得这件事太难,而且我对父亲没有太多感情,至于我的兄长,也从未当我是弟弟,而我娘,是自己想要死的,所以我对你,对陛下,说不上有什么仇怨,但被逼无奈,来了神都,我也开始纠结,要不要做些什么。因为那个时候,我拿不准陛下的心思,若是陛下要杀我,我就要自保。”
“但后来你也知道了,陛下对我极好,那我就没理由再提报仇的事情,只是你的那位兄长,处处算计我,后来我杀了他,不算被逼无奈,因为在那一夜之后,他注定没法子再做些什么事情,但我却没法子对害过我的人什么都不做,所以那夜我去杀了他。”
说到这里,陈朝看着太子殿下的眼睛,感慨道:“其实若是你也对我生出恨意,我就会远离朝堂了,或许是回到渭州,或许远走别处,总归是没打算再杀你,但肯定不会做现在这些事情了。”
“这是我心底的想法,没有告诉过陛下,但好在没有发生。”
陈朝看向太子殿下,轻声道:“娘亲走后,我以为我从此没了亲人,就只能孑然一身了,但后来遇到了南渡,遇到了陛下,遇到了皇姐,遇到了你。”
陈朝此刻很想伸手揉揉这位太子殿下的脑袋,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只是说道:“若是都生于寻常百姓家,做哥哥的,自然护着你一辈子,但身在这帝王家,你要学着长大,你肩膀上有大梁无数百姓,你要照顾好他们。”
陈朝看着太子殿下的眼睛里都有了些泪光,才笑道:“不过我会尽量多陪你一会儿,多为你遮挡些风雨的。”
“不过要是有一天,我先走一步,后面的路,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走。”
陈朝恍然一笑,“也不是,你现在不就有携手同行的人了吗?”
说着这话,陈朝把册宝往太子殿下的手里递去。
太子殿下接过册宝,抬头看着陈朝笑道:“兄长,别想着自己走,等等我。”
陈朝微笑道:“身为太子,身为储君,身为大梁朝的掌舵者,你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做,但要记住了,跟她相处的时候,忘掉自己那些身份,你只是她的夫君,仅此而已。”
在世间活着,总是会有无数个身份,难得的是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都明确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
陈朝想了想,嘱咐道:“她为你舍弃不少,平日里若是吵架,可以让一让,莫要让她寒心,让她觉得当初做的选择不值,但也不可一味为了忍让而忍让,其中的平衡,你要好好想想,自己去把握。”
太子殿下有些无奈道:“兄长,怎么这会儿跟个妇人一样?”
陈朝气笑道:“这话本该是姨娘和皇姐来说的,可她们都不在,我不跟你说,谁还跟你说。”
提及自己的姐姐和母后,太子殿下眼里有些黯淡,不过很快他就把情绪抹去,而是转而笑道:“兄长,我都记在心里的,不过要是以后某日没想清楚,还是要兄长提点一番。”
陈朝笑而不语,他如何不知道这家伙此话的用意?
无非是劝他不要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这大梁万里疆域,他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了。
陈朝提醒这位太子殿下该去看自己的太子妃了。
太子殿下才深吸一口气,转头朝着下方走了过去,来到吴心月身前,将手中的东西都递了过去,微笑道:“心月,从此之后,就是一家人了。”
吴心月接过册宝,微微点头,“以后臣妾会好好辅佐殿下。”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
百官跪拜,由新任的宰辅大人率先恭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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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结束,陈朝带着三个弟子走出宫闱,在宫门口停步片刻,这位镇守使大人还是快步走了过去,来到要重新守陵的那位李恒身侧,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李恒知晓陈朝要说什么,摇头道:“我这半残之身,其实就算强撑又能撑多久,我不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还有那么多时日,让出来了就让出来了,以后一代新人换旧人,代代换之,何必死撑着不让位。”
原来在大典之后,这位李恒已经正式卸任司礼监掌印一职,也就是说,今日之后,无论他回不回到宫城了,都不会是那个让无数内侍都又敬又怕的李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