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做东的虽然是贺难,但也是借着李仕通的光才能和这些人结交上,所以在张罗的还是李仕通。何太清和王子明虽然在方才有点儿看不对眼的意思,但还是要给李仕通一些面子的,所以酒桌上的气氛也缓和下来了一些。
酒过三巡,贺难还是主动张了口:“二位兄台,想必你们这些日子也听说了小弟我和蔡家的公子发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想请二位哥哥在其中说和说和。”
王子明欲言又止,刚要张口却被何太清截断了话头:“贺老弟,别怪哥哥我说话不太中听啊——你觉得真有必要说和么?这郡城里又不是他们姓蔡的一家说了算,难道跟姓蔡的不对头,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何太清对蔡家的敌视,只从这句话中就可见一斑。两家的关系虽然算不上水深火热,但照了面却也从来没给过对方好脸色看。
“我是个粗人,整不出来那些个大道理,但是这些年摸爬滚打也不是白费功夫的——我家手底下有很多佃户,年年都要给我家交钱粮作为租金,还得一口一个老爷的叫着。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在想——难道这些人离了我这个地主就不种地了不成?”
“何老弟……这话就不对了吧。”王子明那沙哑的声音从桌子另一边轻飘飘的传来:“收租的是你,说风凉话的也是你,敢情都是那些佃户的不是了?咱们就事论事,人家贺老弟无非就是跟蔡家有点儿小误会,咱们这些当哥哥的哪怕和蔡家不是那么熟,但好歹也能说得上话帮着在里面撮合撮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摆阔呢?”
这俩人一个个都比贺难大上十岁二十岁,却也一口一个老弟的叫着。
何太清是个暴脾气,王子明在这阴阳怪气地饶舌,他肯定不能忍啊,一拍桌子就嚷嚷道:“王子明,你他妈的别忘了——姓蔡的手底下那个当铺卷走过你多少生意,现在你要给他们说话?你孬不孬啊?”
王子明的万宝当铺,原来可以说是郡城里数一数二红火的了。这人做生意头脑比较精明,他不做那暴利盘剥的生意,却反行薄利多销的路子,一赚回头客,二赚人情债,再加上他眼力颇佳,倒是从一穷二白摇身一变成了大当铺的掌柜,堪称是咸鱼翻身的典范。
但自从蔡家靠上了蔡环之后,也把手伸到了典当这一行业中,无非就是“暴利”二字。蔡家的当铺专行使那“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什么叫九出十三归呢?假设一件物品值十两银子,当期三月,当户在当铺那里非但只能拿到九两,还背上了每月一两银子的利息,而三个月之后要连本带利还十三两才能把物品赎回来。
而如果到期之后你不来赎回这件物品,这货物归了当铺还好说,利息也得照样还,而且每逾期一月还得加收利息,蔡家那个当铺更是达到了三成之多。
十两银子的东西,前三个月每月一成利,到期之后每个月都长三成利息,还是按前一个月滚出来的本钱和利息加在一起进行结算——一年之后就变成一百三十七两还多。
何止是暴利?简直就是茹毛饮血!
可能有人会好奇——这么重的利息,那大家不去他那里不就的了么?
关键是蔡家既然这么干了,肯定不怕没人来啊——一方面雇人去同行那里捣乱骚扰,其它当铺不是被迫关门就是必须跟他们一样的价钱;另一方面又让人威逼利诱当户必须去蔡家当铺,不服?不服就拳脚伺候。
而最为可恶的一点就是——明明人家有能力按时把钱交上,但蔡家偏要从中作梗,非得把这个期限给拖过了不成,只要晚一天,那都是多收一个月的利息。逢人还钱借口当铺关张也就算了,甚至还在到期的前几日雇打手故意找茬给人打一顿,让人在还钱的日子没法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