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感觉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那么的难熬,跟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啊,总是不自觉的便让人自惭形愧,恍惚间似有烈日灼心。
那艳阳分明已被白云挡住,灼热又从而来呢?
“谁让你救所有人了?”
墨丘惊诧的瞥了他一眼,“真把自己当成什么救济苍生的仙人了?便是没有墨家,难不成大家都不活了?天下人有天下人的活法,哪里一定需要谁去拯救呢?
我们不过是努力让他们活得好一些,再好一些。你今天怎么回事,以前你可没有这么多自扰的想法。”
贡颤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一份书信,面上的悲苦之色越发浓郁。
墨丘接过,打开。
呼吸似乎都止住了。
宗明三十七年春末夏初,张启瀚兵败大青后,抬棺死战于羽州雄关,终不敌四国联军,身死城破。
大青兵马入城中,十日不封刀。
民众死伤无算。
根据时间推算,羽州雄关已破两月有余。
这封迟来的信,跨过千山万水,终于是送到了他的手中。
墨丘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只是颤抖着问道:“这封信,你什么时候收到的?”
自公尚过入天牢之后,一直都是贡在帮忙打理墨家的情报网。
各种消息也都是先经过贡的筛选,才会送到他的手中,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
“宗明帝召您参加大寿的那天晚上。”贡低声道。
那天他浑身湿透的跑去见墨师,见到的是墨师手上数不尽的书信和墨师脸上那不可言说的悲苦之色。
这天下人的事啊,怎能让墨师一人来扛呢?
他没有递出那封信。
“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墨丘看着贡,那目光似有千钧之重,让贡不由自主的佝偻起来,渺小如同尘埃。
“我没有通知您的那位好友离去。”贡顿了顿,又道。
“为什么!”
墨丘眼中愤怒之色越发浓重。
“我当然可以通知他,就说要救治墨者,带着我们的人一起走。可是啊,据莪所知,他还有一位在太医院,关系非常要好的太医。那位太医已经娶妻生子,他的孩子也已经娶妻生子。
我们可以把他骗走,要如何把那位太医带走?把太医带走,他的孩子要不要也带走?孩子带走,亲族要不要带走......无穷无尽,独留怨恨。”
贡又一次低下头来,“墨师,我们救不了所有人的。您做的事情,他可能都不会理解。我甚至担心,他提前一步跑去告密。墨者可以牺牲,为什么旁人不可以呢?要做大事,怎么可能处处都妥善安稳,毫无牵连?”
“所以——你想让他们一起死?!”
墨丘看着他,眼眸中是止不住的失望。
这,本是他最看好的一位弟子啊!
“我......”贡还想说些什么。
但不必了。
墨丘身若流星,向着皇都之所在狂奔而去。
那魁梧的巨人每一脚踏出,都会在地面上留下清晰的烙印。
当皇都遥遥在望之时,却见一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是一名外人并不知晓的墨者。
“巨子?!”
刚刚离开皇都的墨者见到如彗星袭月般飞速赶来的墨丘时,是止不住的惊讶。
“什么事?”
墨丘来到他的身旁,“快说!”
“贡让我留在那里,听到您成功的消息后就告知您的好友离去。结果我收到消息后赶至那间小院时,禁军已将其围困。后来裕王府的林王妃走了进去,后来不知为什么,禁军已经撤离了。”那墨者说道。
“撤离了?”
墨丘顿住了脚步。
“对!真的全都撤离了,连个暗哨都没有!”那墨者连连点头。
墨丘看了看手中羽州的战报,又看了看已然在望的皇都。
兄弟啊,等我回来,抽出空闲,再找你喝酒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