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冶擦了擦脸,接过伞,道:“小安,我娘可是遣人来退亲了?”
“来过了,庚帖都退还了。”
杨冶脸灰下去,不知道是冻的还是难受,嘴唇惨白。安影瞧着他的样子不大好,这会又下起大雪,怕他出事,就赶紧把他拉着往边上的羊汤铺子里走,边走边说:“你先别说这些。老板,给我来一碗热汤,多放胡椒。”
杨冶低头喝着热汤,两人半晌无语。
热汤喝尽,杨冶才开口道:“是我对不住你。”
安影搅着热汤,“杨大哥,你还记得我刚来京城里,你请我吃饭吗?”杨冶点点头,“那时你刚来湖州,替你爹打官司。你小小一个人,在府衙里走动打听,还真把你爹全须全尾地救出来了。我当时就想,若是我有个这么能干的娘子就好了。”
“我刚来京城,没少被人欺负,只有你拉我一把。当时我就想,如果天下的人都像你一般善良该有多好。后来你爹爹来提亲,我心里好欢喜,又怕将来你考了进士,做了官儿,嫌弃我就是个没读过几日书的乡下姑娘。”
“还是沈家太太说我思虑太重,安心备嫁妆就好。”安影喝不下眼前的热汤,虽然今日的结局她早已料到,但她心里却一直盼着杨冶不是她想的那样,而是真的带着他妹妹过来道歉,真的赶走了他娘亲带来的退亲婆子。她每一次的担心,每一次下赌的人心,都希望是自己大错特错。
可惜,天不遂人愿。
安影低头笑了笑,她很少哭,觉得哭这事儿没用,还伤身体,所以遇事儿尽量笑。这次她还是想笑,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滚落下来,然后止也止不住,一滴一滴跌进热汤里。
杨冶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认识你来就没见你这么哭过,感觉天大的事情,你都从从容容。可我对不住你。”
安影没接帕子,自己用手背擦了擦,“我娘没了以后,我就很少哭了,没时间哭,而且哭也没用。如今,你也没了,我便哭一场。杨大哥,祝你往后仕途顺遂,直上青云。”
杨冶看着黄绿衣裙在风雪间摇曳,直至消失不见,就像今早的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