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秦此时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起字来,“兵法虽然不在了,但大帅吩咐我四句话,我还记得。”
“哦?”杨复光注目瞧去:“负隅而守,分割而治,骄敌以弱,间敌以贿。”
杨复光口中反复默念这十六字,并取来地图查看,须臾,脸上渐露欣慰神色:“好你个曾元裕,又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嵇昀听屋内杨复光久违发笑,于是放声道:
“薛大哥不够义气,竟瞒了我这么久。”
杨薛二人闻言一怔,想不到谈话竟被旁人听去。这时,嵇昀从门后走出,薛秦松了口气,“兄弟别怪我,重命在身,不敢不谨慎。”
嵇昀勾着薛秦肩膀,笑说无妨。
成都府的行宫里,僖宗皇帝除了饱览川中美景之余,就是盼着多听到些长安前线传来的好的战报消息,前不久收到泾河一战毙敌数万、生擒贼将许源奴的战报,僖宗皇帝大喜过望,顾不得奖赏前线将士,先和朝臣们在成都的行宫饮酒舞乐醉上了一夜。这天的朝会上,又收到杨复光收复史德、兴平、九峰三镇的好消息,僖宗高兴地在龙椅上都坐不住,亲自走到廊下,拿着战报让朝臣们挨个传看,满朝文武都懂得望风使舵,投其所好,庙堂之上无人不称颂天子英明圣德、赞许弘农郡王强干。
只有田令孜不发一言,看着满朝君臣喜笑颜开,他的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原来就在圣驾到了成都不久,就有旧时的亲信高骈托了宫中近侍来求见他,透露了高骈战败后一直潜居扬州的消息,他一来为了远避贼锋,二来担心朝廷治罪,得知田令孜和圣驾来到川中,高骈希望田令孜能够赦免其战败逃亡的罪过,重返膝前效力,所以先派部将前来接洽,打探田令孜的口风。田令孜本来对高骈一战即溃,致使失潼关、丢长安的事深恶痛绝,但是眼看此刻的杨复光颇受皇帝倚重,又偏巧和自己水火不容,倘若他日收复长安的功劳尽归了杨复光,恐怕今后自己在他面前都要低眉顺眼、敬畏三分了。于是反复权较之后,田令孜便许诺高骈既往不咎,尽快带领大军入川面见。此刻,高骈已经到了成都,大军屯扎在绵阳,今日朝会上僖宗皇帝龙心大悦,正是为高骈求个情的好时机,于是田令孜躬身说道:
“陛下,今日真是双喜临门!老奴恭祝陛下早日肃清余寇、御宇太平。”
僖宗答道:“阿父不必多礼,起身说话。”
田令孜直起身子,僖宗问道:
“阿父刚刚说什么‘双喜临门’,还有什么喜事,说出来让朕和众卿们都高兴高兴。”
田令孜禀道:“回陛下,老奴方才得知,又有一支勤王保驾的人马现在已经到了绵阳,正等待陛下的号令。”
“哦?!”僖宗惊喜:“是哪里的人马?”
田令孜道:“是太尉高骈统帅的静海军。”
“什么?!”
此话一出,朝堂哗然,大家面面相觑,纷纷议论,顿时聒噪起来。
僖宗皇帝听了也是一惊,痴痴地愣了一会儿,随即怒上心来,拍案而起,怒斥道:“高骈这个狗东西,损兵折将、丢关陷城不说,朕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他身为大唐元帅,却临阵脱逃、弃朕而去,让朕险些落入贼寇之手,我恨不得把他满门抄斩、碎尸万段!”
“陛下息怒,不要气坏了龙体。”见皇帝激愤,田令孜连忙劝慰,一众文武也随之附和,纷纷叩首作揖,劝慰皇帝平息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