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璆向来世故,与杨希古不合,但今番讲话直发肺腑,令众文武蓦然吃惊。
黄巢低头沉思,朝堂上静得只剩众人的呼吸之声。
皮日休听了杨希古和崔璆的话,心中不安:“杨郡王好不容易安排下‘关门打狗’之计,若真让黄巢从武关逃了,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后患无穷。”他匆忙思索对策,心情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外表却装出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来。
杨希古难得见崔璆与自己的意见契合,欣然道:“崔丞相的话是至理名言。”
黄巢由此变得模棱两可,目光扫视时,注意到了人群中沉默不语的皮日休。
“皮学士,你的看法呢?”
皮日休被黄巢点了名,缓缓迈步出班,回禀道:“臣也以为,崔丞相的设计是上策。只是微臣考虑,百万大军动身,声势浩大,难保不被敌人察觉,臣不会带兵,但也素闻兵法上说的‘声东击西’,若要使杨复光、李克用、朱温不会趁我大军南进时追袭掩杀,是不是派一只军队或向北、或向西进兵,主动寻敌搦战,造成我军急于向西北用兵的假象,以便掩护皇上和主力南移。”
黄巢道:“以前只知道皮先生是博士,原来还深谙兵法,早知如此,当初统兵作战,应该让你当个将军或是军师。”皮日休心中已经定下成计,笑答道:“皇上取笑臣下了,臣受皇帝厚恩,向来无以图报,这次请 愿充当诱敌先锋,与杨复光、李克用殊死一搏。”
此话一出,朝堂震惊,黄巢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沉寂寡言、书生意气的皮日休,今日竟然显得如此血气。黄巢慷慨之余,不由得从龙椅上站起来,欣然道:“你有这样的心,朕很欣慰,不过战场厮杀是武将们的事,皮学士满腹经纶,如若有所闪失,不但朕会痛心,大齐朝廷也将少一位治国能臣。”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出一支部队作为疑兵,牵制敌人掩护大军撤退,法子确实可行,依我看,就派黄邺去吧。”
黄邺俯首领命,皮日休再进言道:“黄邺将军统兵,号令士卒,我愿随军参谋,辅助黄将军。请皇上恩准。”黄巢见皮日休执意要去,便意欲答应,这时候杨希古瞧出端倪,开口道:“皮大人对军政之事向来少言,南出武关是今天定下的秘计,能否成功,全在于是否保密。依老臣之见,黄邺将军是皇上亲族,黄揆将军亲弟,此去疑兵定能不负圣望。皮大人还是和朝臣们一起留在皇上身边,随大军同下武关为好。”皮日休微一沉吟,腾然怒道:“杨丞相的意思,是说皮日休甘为朱温之流、想假出师为名投敌卖国?!”杨希古微微侧过头去,避而不答。皮日休冲黄巢拱了拱手,慷慨道:“皇上,既然朝廷怀疑微臣的忠心,微臣恐难以再立身于大齐朝堂之上了,臣感念陛下知遇之恩,既无以报答,又不忍白食俸禄,只好效法忠烈先贤,以死明志了!”说着抖擞了一下官服,迎头便往大殿的柱子上撞去。
“快拉住他!”黄巢急令阻止,盖洪、张言拉扯不及,皮日休咚的一声,撞得头破血流,当场昏死过去。
黄巢向来敬重皮日休文人骨气,今见其不忍受猜忌,选择血溅当场,不由得十分惊诧和痛心,于是连忙叫医官当朝救治,所幸皮日休性命无碍,详加治愈黄巢便派人将其送回府邸休养。
黄巢起身向百官说道:“朕起兵多年,大小数十战,披肝沥胆,百折不挠,方能定鼎关中,成就霸业。正欲同诸位功臣同享富贵,无奈天命蹉跎,不肯让人安闲。也罢,只好暂且放弃长安,别做计较。”说这番话时,神情中不时流露出些许无奈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