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川笑着摇头,依旧平静如水。
“那你是如何认得老夫?!”
冯胜皱着眉头,心中越发疑惑。
“朝野上下,能与颖国公平起而坐者,屈指可数,信国公汤和因病失语,陛下已命其于凤阳老家养病,不在京都。”
“长兴侯耿炳文在徽州府平定妖人之乱,至今未归,即便在,虽年龄相当,但以侯爵之位恐怕也无法与二位平起平坐。”
“想来想去,那就只有宋国公您了。”
陆凌川拱着手,面露轻松,娓娓道来。
听完陆凌川的一通分析,冯胜和傅友德不由自主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惊讶和赞赏之意。
“废话少说!你方才说你是来帮老夫的,此话怎讲?!”
接着,傅友德摆了摆手,直勾勾的看着陆凌川,催促着说道。
“据在下所知,您的远方族兄,户部侍郎傅友文与家父私交甚密。”
“倘若家父真的出事,傅家必受牵连,而且我敢断定,家父若死,不出两年,傅氏一族必完!”
“唇亡齿寒这四个字,想必您老比我更了解其中深意!”
陆凌川直勾勾的看着傅友德,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到陆凌川的这句话,傅友德脸色骤变,眼神中忍不住闪过了一抹无法掩饰的震惊。
【这不正是方才自己和宋国公心中所忧么?!】
冯胜也愣住了,没想到这少年一开口就这么惊人!
“信口雌黄!妖言惑众!”
“老夫行得正,坐得端,对大明,对陛下向来问心无愧,你休要胡说八道!”
紧接着,傅友德面色一沉,满脸威严,可是心中却变得无比紧张。
“家父也曾赤胆忠心,更为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还是先太子当年的心腹班底,可如今却只因出生草莽,身背陋习,就被锦衣卫安了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其中的深意,不用说,二位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陆凌川不屑的撇了撇嘴,提高了嗓音,大声说道。
听着陆凌川的这番话,傅友德和冯胜再次对视了一眼,
“放肆!”
“陛下明察秋毫,怎会随意被他人蒙蔽!”
傅友德怒视着陆凌川,厉声斥责,可是言语之间的底气却越来越虚了。
“是不是被人诬告,颖国公心中想必早有论断。”
“这些年,死在锦衣卫手上的朝臣,不胜枚举,其中有多少人是真的罪有应得,又有多少人是含冤而死?!”
“如若家父真的含冤而死,恐怕您老也无法独善其身,因为陛下针对的并非家父,而是朝中一切德高望重,足以威胁到未来新君者。”
陆凌川冷笑了一声,又添了一把柴!
字字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听到最后,傅友德和冯胜同时脸色大变,因为陆凌川的话正好说中了他们心底一直以来的担忧!
“难道二位直到如今仍旧认为一颗赤胆忠心就能保证一生无忧吗?!”
“如果先太子还活着,或许今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很多人都不用死,可如今陛下年迈,太孙尚幼,而家父和二位在朝中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尤其是在军中,可谓一呼百应!”
“二位觉得,陛下会安心吗?”
“未来的新君会安心吗?!”
陆凌川来回看着面前的二人,意味深长的问道。
听到此处,傅友德和冯胜彻底陷入了沉默,眉头紧锁。
在朝为官多年,其实有些事他们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又怎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傅友德退居二线之后便开始四处练兵,如今也已解甲归田,赋闲在家,一步步隐退,说到底都是朱元璋的刻意安排。
再说冯胜,近年来,他原本一直往返与山西府和河南府之间,奉旨操练两地的兵马,诸公、侯均听其节制。
可是半月之前,他却突然接到密旨,被召回了京都。自从回京之后,除了当日进宫述职之外,之后接连十余日再无受到任何召见!
紧接着,凉国公蓝玉谋反案却突然发生!
他们心中都已渐渐醒悟,这只不过是陛下担心太孙朱允炆能力不足,将来坐不稳皇位,因此在千方百计地为这位未来新君铺路,肃清可能威胁到他的一切障碍!
可是这些话他们只能放在心里,即便看穿一切,又怎敢随意非议?
所以他们原本只想置身之外,保全一家老小,但此时经眼前这名陌生少年的一番提醒,二人心中的恐惧却比往日更甚!
如果陛下在杀了蓝玉之后真的将矛头对准他们,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蓝玉门下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心思细腻,可以洞察这一切的义子。
陆凌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在等,等面前这二人彻底回过味儿来。
想要让他们冒险相助,只有让他们明白此时与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不是傻子,跟了朱元璋那么多年,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朱元璋!
纵观古今,似乎每一朝每一代的皇帝步入暮年之后都会做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蠢事,殊不知最终只是害人害己,甚至毁了自己曾经亲手打下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