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农民们面露苦涩,纷纷互相对望着。
每家三十石,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石大概六十斤,三十石就是一千八百斤,一千八百粮食,可是足够一家人节省着用上一年了。
平素里各色捐税,本就不少了,佃租一项便去了四五成的收成,而且丁男之户,岁输绢三匹,绵三斤,这些赋税之外,还有盐官,铁官,工官,都会收工物税,此处靠近澧水,还有都水官,收渔税。
过河的桥,要收路赋,田亩之赋,城郭之赋,又有丁口之赋,又有杂变之赋,譬如收获、炭、鱼、薪之税,都是十取一二,最离谱的便是‘收获’,意思是你进山捡到一只麻雀,也得交一条麻雀腿的税。
这些赋税,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只收铜钱,不收粮食,所以还得去把粮食变卖成钱币,挑着粮食去卖,就要进城,商税之中,又有过税,住税,也就是市场的摊位费,还有入市税,就是李启卖东西的时候抽的增值税,一些杂事上也有牙税,当税,契税。
除了赋税之外,还有各种‘役’,像是案户役,力役,徭役,各种工役,都需要抽出时间去做,而且都是自备干粮,是没有饮食供应的。
农民一年劳作辛苦,所得之粮食,十有八九都用来交各色税,赋,役了,本就没有多少结余。
若不是灵米产量实在太高,能轻松亩产千斤,稍加打理更是千斤不止,恐怕没有人能在这种程度的税负下活下来。
而如今要再加上一笔军税,那更是没办法活了。
但他们并没有和小吏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而已。
不能多说,这些吏,家传功法都很利害,之前有人不想交,现在已经被打死了,而且官府都不管的,甚至官府还是故意的。
如今的状态,一切为了战争服务,军事大于一切,所以远远大于这些农民的命。
只是……农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
家里拿不出来,那就去借就好了。
有很多可以借款的地方,比如……当地的地主,那些门派,很多都是放债的。
虽然利息有些高,但总比交不起税被活活打死来得好。
张好命就是这样一个农民。
好命,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农民的名字一般都比较直接,而作为世代农民的好命就更是如此了。
只是,虽然名字叫好命,但他这辈子却没碰见什么好事。
他已经年过半百,已经是快死的人了,此时正佝偻着身子,满脸愁苦的思考该借多少,还多少。
三十石,如果全部靠借,起码要还六十石,那来年的收成到底能不能还得上呢?
如果不借的话,家里还有多少物什可以变卖的?
好像也没什么了,只有个闺女……
或许可以嫁出去,换点彩礼,村东头的那个老光棍还点积蓄,他还挺勤劳肯干的,只是瘸了条腿,年纪又大,已经三十岁了,没人肯嫁……
张好命并不觉得把女儿嫁出去有什么特别的,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只是有个问题,如果嫁出去了,粮食都拿去交了军税,那么小儿子的彩礼怎么办呢?
还好前几年大的几个儿子都成亲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愁人。
他咂吧着嘴,背着手,回到了家里。
家里很破,不断传来吱呀吱呀的,纺织机的声音,那是老太婆和几个媳妇正在织布。
织布机这种原始的器具依然在使用,不过得配合上对应的功法才行。
不用功法的纺织机速度太慢了,虽然也能用,但就抢不赢其他人。
张好命坐在院子里,看着外面土地里的油菜和灵米。
只有这两个作物,因为他的功法只会种这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