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茶点都摆上了,不知为什么,新平突然想与这位昔日朋友说说话,让人都暂时退到了外面。
新平公主望着手里的茶盏,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你来时,可看到有牛车出去了?”
周瑶端起杯啜了一口茶,她倒根本没有品尝出区别,回忆了一下,颌首:“虽不曾正面遇见,但的确看到一辆牛车,并几个侍卫一同出去了。”
“那哪里是什么侍卫,是太监!”新平公主冷笑:“牛车里坐着的那人也不是旁人,是我的母妃。”
“吴妃娘娘竟然出宫了?”周瑶浮现出一丝惊讶。
后宫禁令森严,虽魏郑都相对宽松,但省亲出访也不是容易的事。
新平公主脸色很是不好:“是啊,母妃她为了劝说我与太孙多来往,竟是特意出宫了一趟。”
“过去我与代王交好时被禁足,母妃也不认同,劝说我迷途知返……现在,见着代王成了太孙,父皇身体也不成了,母妃竟态度大变……”
“当日我与太孙的事闹成了那般模样,她竟也不怕了。不怕你笑话,我甚至觉得,母妃这样做,是在卖女儿……”
这也是新平公主无法接受的原因,母妃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当初劝她顾及伦常,不要与苏子籍过多来往,现在只因代王成了太孙,就不需要再顾及伦常了?
周瑶只安静听着,直到新平公主说完了,低头生闷气,她才开口劝:“公主,您何必生气呢?”
“人与人的关系,本就是以利益为纽带,皇上现在老了,一旦有那一日,先皇的后妃会有何等待遇,想也能想得到。”
“吴妃娘娘也只想着留一条退路罢了,再者,她这样劝说,未必不是存着爱女之心。”
“皇帝是自己父亲,与皇帝是别人,哪怕是兄弟,都是不同。”
这话新平公主岂有不知的道理,吴妃也不知道暗示了几遍,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周瑶婉婉道来,新平公主起初只是啜茶静听,偶尔还颔首微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入心动情,似乎说到了心里去,不由眼一红。
“是啊,原本我的府上,四季供品不说第一批供应,总在前列,没有怠慢的道理。”
“可现在,水只是虎丘水,茶还是陈茶。”
“我还是公主呢,要是宫内妃嫔,一旦失宠,就不得了。”
“别说有品级待遇,同样一百斤米,换成陈米霉米,同样十斤肉,换成臭肉坏肉,这怎么活呢?”
“女人,真的太难了。”
周瑶眼神迷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听着,良久才颌首:“你说的很是,当年我也曾经和一个人说过。”
“哦,他怎么回答?”新平公主似乎很好奇。
“他说,世界上论,无非是情分和功劳罢了。”周瑶似乎是追忆,嘴角含着笑:“情分不说了,功劳的话,他举了例。”
“乡下农户,都是男丁先吃饭,吃干饭,女人只能吃剩饭稀饭,这对女人很不公平。”
“可农户自古以来这样,却是天道。”
“天道?”新平公主莫名有些郁积,想说话,又不敢,皇家谁敢指摘天意天道呢?
“难道天,就这样歧视女人?”
“他说若是一碗水端平,那就男人吃不饱了,于是耕地当佃不着力,不着力,田里出产就少了,主家给的工钱就少了,于是,全家更吃不饱饭,没几年,就得全家饿死。”
“所以才说,乡下农户男丁先吃饭吃干饭,女人吃剩饭稀饭,这就是天道。”周瑶叹息了一声。
“……”新平公主无言以对,又很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