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光明退去,襄阳城为黑暗吞噬。
城西一处宅院内,
一根根火把的光芒在风中摇曳不停,院中尽是肃杀之意。
里外三层的披坚武士,弯弓搭箭,神色凛然,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蚊蝇难逃。
只等酒宴上座的襄阳守将孟宗政一声令下!
而下方的神劲军统制扈再兴、报捷军统制陈祥、还有其余赴宴的众人,眼见这突发的变故,或是脸色铁青,或是面若死灰。
“孟将军这是何意?”扈再兴眸光如电,右手紧紧捏着酒碗,面不改色地质问道。
心中却已经把下方正瑟瑟发抖的许掌柜恨地要死,组织个聚会竟能被人给一锅端!
他早年因不满朝廷消极北伐,岳元帅被害,一时脑热便和陈祥加入了摩尼教。
那时的两人还只是个大头兵,但随着近几年渐渐身居要位,想要再下贼船却是万难。
一个月前,当山东传来摩尼教起事抗金的消息时,他恨不得上表朝廷请兵北伐。
但是手里的奏折还未送出去,金国的形势就陡转直下,竟连摩尼教都快被分裂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秘密聚会,准备商讨一下去路,若有可能,他也想趁此机会下了贼船。
“何意?嘿嘿嘿~”
就在孟宗政一脸为难准备说话时,迎面的二楼却忽然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让人听了一阵毛骨竦然。
接着就见窗户缓缓打开,出现一位身着锦衣、面白无须的阴翳男子。
是个太监。
他眸光阴冷地扫过院中众人后,嗓音尖锐地喝道:“奉官家旨意,捉拿摩尼教反贼死活不论!孟江军还不动手!”
扈再兴和陈祥听此,相视一眼,脸上微微变色。
孟宗政却有些犹豫,这些人都是前几年并肩死战,抵抗过金人入侵的好汉。
况且“莫须有”的罪名犹在眼前,就算他们真有死罪,也该走个流程不是?
于是转身,抬头,抱拳劝道:“毕竟事涉边关重将,天使大人不如先将……”
但他还未说完,那太监的目光唰一下就死死地盯了过来。
厉声道:“怎么?难道你也想包庇摩尼教反贼不成?食君之禄为君解忧!依咱家看,你孟宗政的屁股也歪了!”
紧接着,也不顾孟宗政一脸铁青,看向院中引弓搭箭的披甲武士,尖声喝道:“全都给杂家放箭!”
但他却是小瞧了边关的士兵,若是没有主将的军令,他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个外来阉宦指挥的。
因此,号令发出半晌后,院中仍是一阵死寂。
没人搭理他的命令。
“反了!反了!”那太监咬牙切齿地指着院中将士怒骂道,气得脸上一阵青红一阵紫白。
孟宗政淡淡道:“襄阳城里的守军,个个都是守家卫国,抵抗金人,为大宋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英雄,岂能随意杀戮?”
“兄弟们反没反可不是由天使大人定的,哪怕是他们真有罪,也要经过刑部大理寺的审理,上报官家圣断后才能处决。”
“天使大人一没有圣旨二没有证据,如此就让本官擅杀边关重将,若是将来官家追究起来,本官可担待不起如此重罪。”
这话说完之后,孟宗政只觉得浑身畅快淋漓,舒爽无比。
既然这阉人趾高气昂地不给面子,他也没必要再低声下气跟条狗似的。
原本让一群文臣骑在头上就已经足够憋屈,哪能再让个阉人跟着拉屎撒尿?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太监拿不出圣旨和确凿的证据,他说话才敢如此硬气。
要知道本朝的死刑少有,而且对于死刑的认定也是极其严格,不管是真罪还是假罪,该有的认定程序是绝对不能少。
像这种毫无证据地擅杀朝廷命官,在私下里还好,若是摆在明面上,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这是原则问题,朝廷里哪个大臣都不会允许。
“好!好!好!”
听了孟宗政的话,那太监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连浑身上下都开始溢着寒气。
他可不会管你有罪没罪,他只知道主子让咬谁,他就狠狠地咬谁。
但是眼下却不敢逼得太甚,若是引得襄阳守军哗变,别说是官家饶不得他,就是老祖宗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于是他语气森寒地道:“既然孟将军有所顾虑,不愿为君分忧,那今天咱家就自己动手!也好让你们这群老丘八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话音方落,众人脸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