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相请自无不可,裴行俭点点头与李承乾相伴着说此前之战。
先是说了自己如何不耐凉州寒冷的窘态,又说凉州饭食难以下咽,青海之景,杂胡之狡诈,唐军之强盛各自选了一些说了说。
李承乾认真倾听,时不时点头,间或问问这吐谷浑与突厥人有何不同,这倒是引得裴行俭有些好奇了:
“殿下竟对胡人如此感兴趣?”
李承乾噙着笑意点点头,笑容中有一些自得以及一些难以掩饰的期待:
“毕竟突厥乃我唐之敌也,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裴行俭沉默着点点头,又与太子说了会儿话之后便各自分开。
他要去弘文馆藏书之中找寻一些古籍,看有没有能与昨日惊鸿一瞥的甘露殿中地图相对应的地方。
另外便是着重找找“地球”二字,看是否有记载。
这不经意的两字还是今天起床才忽然想起来的,但可惜师父已经以劳累为名闭门谢客,想要再见须半月之后了。
扭身走之前,裴行俭还是下意识拧着眉头瞥了太子殿下身后的女童一眼。
看其装束似是东宫的同岁女伴当,裴行俭反倒是隐隐觉得这女童虽一言未发,但方才所谈她皆懂,而且似多有思考,颇有聪慧之色。
嗯,毕竟他也曾有神童之称的,这点儿上绝不会看错。
现在再远观离去时看其态势也并不以下人自居……不过这管自己什么事儿?
摇摇头一边回身走一边习惯性的思考。
太子的问询……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雀跃之色……言语间对西域不加掩饰的好奇……以及昨日师父的突然决定,以及……
“三十六国跃马扬鞭,突厥汗国辟草牧羊”
裴行俭摇摇头得出了一个自觉很大胆的猜测:
“陛下欲令太子领军,征西域?”
被自己念头吓了一跳,但裴行俭越想反倒是越可能。
宿将靖海,青将开边,这是如今再明显不过的态势。
而如今大唐有骁骑有悍卒有无坚不摧之火药军械,再辅以薛苏这等猛将,西域能称敌者唯西突厥。
青海战场上裴行俭没法临阵,但从将士们的转述也听得明明白白。
薛仁贵临阵的弓马之勇,颇似圣上且有御赐宝弓。
苏定方冲阵奇袭似鬼魅,指挥骁骑之娴熟似师父。
也难怪师父灭了吐谷浑之后便请学海师镇南海,恐怕也是觉得这西域没啥意思了……
这等情况下,将西域比作禁苑猎场也不算过分,让陛下的亲子进去骑骑小马砍砍人,或也是一个培养储君的方法。
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今太子与他同岁,陛下此举未免有操之过急之嫌,难道是怕自己余寿命十七载难改……呸呸呸!
裴行俭将这个念头努力从脑海中丢出去,随即便想起来太子与自己同岁。
等等,自己开唐所未有,十二三岁随军征青海,莫非也是陛下培养太子的一环?
裴行俭忽然也很想跟师父禀报一下,自放朱崖同镇南海算了……
在西域要跟薛苏还有太子挤在一起,有生以来头一遭,裴行俭感觉这西域有点太小了。
李承乾与裴行俭分别之后,一路上步伐稍显轻快。
等入了宫城之后,身后的侍女上前,从落后太子两个身位变成了落后半肩,旁边的内侍也见怪不怪,但听此女脆生生问道:
“殿下真要去西域了?”
李承乾努力抑制着脸上的笑意道:
“自须陛下定夺,但……”
说起来之后李承乾脸上便多了一些憧憬之色:
“父亲说的没错,他在马上定天下,而如今要铸盛唐,为人君者如何能畏战而自安?”
“父为天下君,吾亦当天下少年君也。”
女童脸上有点纠结:
“可……若是去了西域,是不是要死好些人?殿下也会有危险。”
如今正经谈论起来这个未定之事,李承乾脸上也少了几分雀跃,多了两分坚定:
“何有不流血之定天下?”
“危险何足道哉,唐既有吾父般上将,自也有勇战之储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