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秀才的家在城西角,离城门不远。
两名轿夫将他送到门口,得了几个铜板的赏钱,眉开眼笑离开。
转过街角,与纪秀才攀谈的那位轿夫收了笑。
“呸,”他往地上啐了口,“小气鬼,才给几个铜板,当打发叫花子啊。”
另一名轿夫将铜板揣进怀里,劝道:“有就不错了,你又不是不知他那德性,一有钱就拿去百花楼捧姑娘,我看等不到明日,他连这几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这就是报应,”先前那名轿夫道,“他天天拿假玩意儿骗人,挣的银子又全被别人骗了去,这就叫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纪家院子里,纪秀才扔下包袱,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里屋。
旁人的里屋都是卧房,他的里屋却堆满各种杂物,只在屋角打了张小小的地铺。
地铺对面是个两人多高的大木柜,木柜少了半扇门,另外半扇歪歪斜斜挂在柜子上,要掉不掉。
纪秀才一头扎进木柜,口中念念有词。
“这本?不对……这本?”
他在里面翻找一通,捧着一个竹简钻了出来。
竹简上的麻绳断了不少,仅剩一截要断不断地将数枚竹片串在一起。
纪秀才走到窗前,对着光展开竹简,眯着眼睛念道:“昔……天神降世……乘赤犼,名逍遥……持异界之花,光耀夺目,阴阳辟异,曰白日……”
他啧啧两声,噘嘴吹了吹竹片上的灰尘,如同捧个宝贝似地将它拿回桌边。
他轻手轻脚将竹简放到桌上,蹲下身,从桌底的箱子里抱出一堆破旧的纸张,在桌面摊开。
他摸摸下巴,喃喃自语:“这回……编个什么名字呢?宛京杂记?不好,神明论?不妥……”
他一边自问自答,一边拿笔蘸墨,不多时,就在那些破旧的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
待他停笔,已是大半个时辰以后。
纪秀才晾干墨迹,点燃一束黄茅草,将纸张拿到烟雾上方,慢慢熏黄,又找来砂石,将纸角小心研磨,做出几成缺痕。
他在屋内忙得不可开交,不知不觉,日已西斜,一本辨不出真假的古书在纪秀才手中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