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公低着头:“封地送来的折子上说了,留王是与姬妾饮酒,醉后失足落水而亡。”
泰安帝冷笑一声:“是啊,他自己不小心落了水,与朕有何相干?为何外面的人都说是朕干的?”
“陛下,”袁公公道,“陛下莫管那些胡言乱语,小心动气伤肝。”
泰安帝撑起身,捶了下床沿:“还有他那好儿子,他自己把人送来当质子,朕把人好吃好喝供着,到头来,却平白挨了一刀。”
留王当初为求自保,将独子送到京中为质,前些日子,留王突然传来死讯,他的儿子求见泰安帝,声称想回封地为父亲守孝,却趁泰安帝不备,出手刺杀。
好在附近的侍卫及时拦下,这一刀才没要到要害,只将泰安帝的手臂划伤。
留王的儿子当场被处决,泰安帝虽只受了轻伤,却接连病了好些天,就连前方金吾卫的捷报传来,也不能令他开怀。
袁公公为皇帝奉上一杯香茶,劝慰道:“陛下息怒,您是大衍的皇帝,那些人是嫉妒您,害怕您,才会恶意中伤。”
泰安帝挥开茶杯,冷冷道:“朕想了这么多天,最后发现,还是朕太心软了。”
袁公公听他语气冰寒,心中一凛。
只听皇帝道:“朕如今是皇帝,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何需顾念旁人心情。袁进,你自小跟着朕,你得多提醒朕,朕已不是当初的陈王,朕是皇帝,无人可以凌驾于朕之上。”
袁公公捧着茶杯,深深弯下腰:“老奴遵命。”
泰安帝看着他,眼中多了一丝满意。
“朝中这些大臣,与其说是关心朕的身子,不如说是担心他们的前程,”他缓缓道,“你信不信,朕若不让金吾卫撤军,等他们彻底打败叛军,又会生出不少乱子。”
袁公公迟疑道:“兵部尚书是陛下的近臣,他挑选的将领难道会有二心?”
泰安帝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
“此番遇刺,朕领悟了一个道理,”他幽幽开口,“帝王与臣子之间,就不该有真正的信任。金吾卫打了这么久的仗,进度甚缓,反而让雁家军夺去不少叛军的城池。你说,他们到底是为谁而战?”
袁公公低垂着头,不敢接话。
泰安帝笑了笑:“你不要以为朕是怀疑金吾卫,朕只是觉得,这场仗再打下去,就算消灭了叛军,朕也拿不回那些领地。与其为了打仗掏空朕的国库,不如让叛军与雁家军互相牵制,待朕重新整治了朝廷,休养生息,再图后计。”
“陛下说的是。”袁公公道,“老奴不懂朝政之事,老奴只知陛下殚精竭虑,为朝廷操碎了心,还望陛下好生将息,莫要伤了龙体。”
泰安帝躺回枕上,望着龙床上方久久不语。
袁公公小心觑了眼,只见明黄色的绢帐上,威风凛凛的巨龙翱翔于天,目光冷酷睥睨,恰似泰安帝此时的眼神。
袁公公赶紧收回视线,悄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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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凉风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