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每次来接我,都会带我去吃麦当劳。”苏晴说。
虽然苏晴父亲在对庄静的感情上略有偏执,但对苏晴是真正的父爱。
“其实我不喜欢吃麦当劳。”
“.不喜欢吗?”顾然问。
苏晴点头,她看着桌上的薯条,说:“一开始喜欢,后来不喜欢。”
“‘一开始’是什么时候?‘后来’又是什么之后?”
“我妈妈年轻时就开始吃蔬菜,每次父亲带我来吃麦当劳,我们两个都很开心,像是一个小秘密,后来——”
苏晴低下头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后来,”她继续说,“父亲去世了,妈妈打算把他日记本全部烧掉,我求她,想留下我出生后的。
“妈妈不允许,说,父亲生前没有主动给我们看日记,死后我们也应该尊重父亲。
“我一直哭,妈妈终于允许我留下一本,在那本日记中,父亲清清楚楚地写了,‘12月31日,阴,小晴今天也要上钢琴课,接她放学后又去了麦当劳,每次看她吃麦当劳,我都有一种报复庄静的喜悦。’”
苏晴捏着一根薯条,像是在摆弄一根火柴,对它没有任何食欲。
甚至何倾颜都认为苏晴喜欢吃麦当劳。
顾然不知道,这些年苏晴每次吃麦当劳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心情。
“每个人都有阴暗的一面,日记又是极其私人的物品,你父亲在上面写这些,并不代表他真是这样的人。”顾然说。
可无论如何,孩子不是父母的工具。
可惜的是,很少有父母能一直记住这句话。
“钢琴也是父亲让我弹的,”苏晴自语似的说,“我不知道在我弹钢琴的时候,他是否完成了对我妈妈的另一场报复——依次类推,我开始怀疑他所有行为的目的。”
“当然。”她又说,“我当时的想法偏激,现在仔细想想,父亲是爱我的,不过当时.总之,从那以后,我不喜欢从前喜欢的事情,吃麦当劳是为了让我一直记住这件事。”
“被父亲的日记一直困住了?”顾然问。
“怎么会?”苏晴笑起来,“赌气开始学心理学后,心态慢慢就好了——惜雅母亲允许她学心理学或许也有这个原因,何况时间过去这么久,再凶猛的台风也消失了。”
可是台风造成的危害都修好了吗?
“我很想安慰你,甚至骂你父亲几句,可是.”顾然说,“那是记忆,记忆会有偏见,你父亲或许真的有利用你气静姨的意思,但每次和女儿偷偷吃麦当劳的开心,一定也是真的。”
“我不否认。”苏晴说。
她擦了擦手,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勺草莓麦旋风。
“我妈妈也是”她笑了笑,“算了,不说了,冰淇淋都化了。”
在吃进嘴里的同时,她的眼眶似乎有些晶莹。
庄静心中最重要的是梦想,既不是她的父亲,也不是她。
“能问一个问题吗?”顾然轻声说。
“可以啊。”苏晴语气略显轻松,她吃着草莓麦旋风,像是要堵住什么。
“你和何倾颜是因为从父母那里得不到关爱,才会忍受她的吗?”顾然小心得像是用手触摸刚刚打磨的刀刃。
“她和我一样。”苏晴说,“部分精神病有遗传,她父亲担心上级怀疑他以后也会有精神病,因为这个小小的原因,有点嫌弃她。
“她妈妈,也就是香姨为了治好她——当时何倾颜的病情比现在严重很多,幼儿园时,每天都要搬着凳子坐在教室不同的位置,还喜欢趁着午休,在别人脸上乱画,所以香姨对她很严格,还是小孩的何倾颜估计很怕她。
“更没有同龄的孩子和她做朋友。
“所以,都没人要的我们只能凑在一起。”
“现在是我们凑在一起。”顾然笑道,“虽然是悲惨的过去,但有了这样的过去,成为心理医生之后,对病人能更感同身受吧?”
“从这一点考虑,确实是好事。”苏晴也笑起来,“你呢,把你悲惨的事情也说说。”
“穷。”
“你的事我全知道。”
“你偷看我日记了?”顾然惊讶。
“等你死了之后我才会看,所以你祈祷我死得比你早吧——我是从我妈妈那里了解到你的事。”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想听你亲口说一遍。”苏晴放下勺子,手托着下巴,清雅绝美的脸面带笑意地注视他。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吓自己。”顾然道。
“我们两个人有夫妻相。”苏晴保持着注视他的姿态。
“有吗?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不喜欢‘只有答案的参考答案’,我也不喜欢,这点很像。”
“好吧。”顾然笑道,“稍微不简单地来说,就是父母让一个幼儿园刚毕业的小孩,一个人走很远的路去上学。”
“不是事情的具体,我想听心理上的变化。”
“心理上?”顾然喝了一口雪碧,没了气的雪碧很难喝。
“嗯。”苏晴依旧托腮望着他。
“怎么说好呢,稍微有一点动静,就觉得附近有鬼,或者身后有人;
“虫鸣、风声,这些平时习以为常的事情,在那个不分早上深夜的黑暗中,也像是窃窃私语,还给人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