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魔始于封(1)

策命师 问剑孤鸣 5933 字 2个月前

沈默再次点头,没有犹豫,取过药丸吞入腹中,又随手撕下一幅衣襟蒙住口鼻,再暗中运转内力,只觉周身经脉通畅真气充盈,暂未发现异常。

忽然间,山外陡发尖啸,声如婴啼却刺耳至极。任平生神色微变,冷哼道:“那畜生来了。”

沈默对那古怪啸声并不陌生,心知那上古血脉的凶兽朱厌已经现身,紧张与激动的复杂情绪达到顶点。沈默不由抬头仰望,只见头顶山腰缺口处,无数飞禽集结成片片黑云般的阵势蠢蠢欲动,若非有缺口处那一对巨大的金色羽翼来回飞掠,只怕它们早已朝着此处蜂拥而下了。

就在这时,当空之月已然圆满,一轮玉盘也似的月亮正对应着龙涎口上方山腰的缺口,一时间清亮月华冲破层层阴云洒向整片法阵大地。

沈默以前只觉得月光是朦胧的,很柔很软,但现在他却有些惊讶的发现,他头顶之上的那轮圆月的光竟如此的明亮,亮得……有些刺眼。

就在一片明亮得颇为刺眼的月光照射在龙涎口中的大地之柱上时,颤动的巨大黝黑的柱子的表面石块忽然开始剥落,继而浮现出一个个古老神秘的符文,那些符文密密麻麻的连接在一起,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阵阵金色流光,仿佛蕴含着某种上古的神秘力量,将那根不知深达何处的柱子牢牢的包裹住。

就在沈默暗自诧异之时,任平生忽然沉声道:“时间到了!”

话音未落,任平生忽然毫无预兆的纵身而起,身形鬼魅般掠出十余丈,随后停身不动,沈默看得不明所以,正疑惑间,却见任平生忽地双足一踏地,双掌猛地朝身前地面击去。

双掌下击,虽没有带出丝毫劲气,但当任平生的双掌与地面相接之时,整个山洞都仿佛随之颤了一颤,紧接着更从地下传出一阵如同闷雷一般的沉重声响。

沈默心中一惊,还未等他有所思考,就见任平生身形已经再度弹起,横向掠出十丈后停住,随即双掌下击,猛地按向地面。

掌地相接,震动再起,地下随之传出闷雷异响。

沈默看得莫名其妙,只见任平生第一次所击之处的地面正颤动不止,随即土石翻滚,一根磨盘大小的柱子破土而出。

黝黑的柱子顶端,嵌着一颗海碗大小被泥土包裹的圆珠形物事。

眼见此景,沈默心头暗惊,原来这地下竟隐埋着机关,任平生双掌下击,正是为了开启机关。

就在沈默恍惚的短暂时间里,任平生已经围着龙涎口距离十丈的位置连续掠出了六次,也同时朝着相同距离位置的地面掌击了六次,他每一次击出双掌,地面都会传出异响,随之便有六根相同的柱子冒出地面,每一根柱子顶端都嵌着一颗圆物。

沈默瞥眼之间,任平生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次掌击地面的动作。他出掌时虽看不出半点劲力,可从那地面的震动却能看出,他每一次出掌都使出了无比雄浑的真元之力。而沈默却数出任平生一共出掌八次,随即便有八根相同的柱子破土而出,这八根柱子之间相隔十丈,形成了一个圆形,将龙涎口围在了中间。

最后一根柱子出现后,任平生鬼魅般掠向大地之柱,身形无比从容的落在那根巨大的柱子之上,随后目光紧盯着脚下的柱子,似在搜寻什么。

他脚下的石柱顶端呈一个巨大的圆形,表面虽布满尘土,却十分平整。任平生仔细查看片刻,随后蹲下身子,双掌随意一拂,立时劲风疾扫,将厚厚的尘土尽皆扫除。

尘土尽去后,露出平整的黝黑石面,任平生定睛细看,看见石面上刻着九个呈圆形排列形状奇特的古篆字符。然而这九个字符并非以当世任何一种书法字体雕刻而成,仿佛是源自远古的神秘文字,隐隐透着森森古意以及庄严沉重之感。

任平生双手从九个古文字体上逐一摸过,而后神情十分肃穆而谨慎的缓缓低声念道: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他话音虽微,语气却低沉雄厚,浑然苍劲。

沈默虽身处石柱下方,但耳力极其敏锐,隐约听出任平生念出的正是道门用以诛邪伏魔的九字真言,当下心中疑念一闪。

任平生口中每念一个字,双手都会同时结起一个手印,然后对应着按向一个字符,被按到的字符便向下一沉,原来那九个字符并非是刻在石面上的,而是如同某种机关的开关一样,被设置在石面上。

而石面上的那九个古老字符,原来就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的意思。

片刻之间,任平生已经念完九字真言,也结出了九个不同的手印,当最后一个“行”字被按下后,巨大的石柱之中隐约传出一阵低沉的声响,随即任平生脚下石面突地咔嚓一响,竟裂开一个圆形孔洞,大小如水桶,却深不可测。

古怪的孔洞出现,便有一股阴煞浑浊之气从深处涌出洞口,其中隐约还掺夹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清灵气息,不过在那浑浊的阴煞之气的包裹中显得无比微弱,随时都有消失的可能。任平生身形微退两步,目光锐芒闪烁,紧盯着脚下那个古怪的孔洞。

而沈默目光快速扫过八根柱子,念头疾转,隐约从中看出了些许门道,不由抬头看向任平生,提高了声音问道:“先生,莫非这些也是阵法?”

任平生没有抬头,依旧紧盯着脚下,口中答道:“此处是这座法阵的核心之地,自然会有相同的阵法加持……”还没等他说完,整个盆地地形的山洞地底下再次传出阵阵闷雷般的响声,随即地皮颤动,仿佛有无数轮子正在地底下转动一般。

“提高警惕!”任平生沉声嘱咐:“法阵的主要机关已经启动,法阵已经快要轮转重启了!”

沈默闻言,背脊不由一紧,他身处阴煞环绕汇聚之地,眼前异象渐起,耳中怪声叠叠,顷刻间如临大敌,额头不知不觉已经渗出冷汗。

龙涎口中,海水越发汹涌澎湃,而大地之柱上的符文金光竟有逐渐微弱之象。

随着地面的剧烈震动,围绕着龙涎口的八根柱子顶端的圆物上的泥土开始脱落,在月光之下,反射出八道微弱光芒,同时投射在了大地之柱上。

八道光芒刚一投射到石柱上,便与柱身上那一层符文金光相融合,原本黝黑的柱子开始浮现出一层月白的辉芒,周围的空气也随即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波动,并同时慢慢扩大,汇聚并形成了一团仿佛由空气形成的罩体,将大地之柱围绕包围。

沈默看得几乎忘了呼吸,心中喃喃道:“这……难道就是结界?”

在沈默的理解中,任平生要将那颗内含无上灵蕴的聚灵石重新放入石柱,让伏羲十方阵重新获得运转的能量,这看似很简单的事其实却并不容易,创造出这座举世罕见的法阵之人一定早已预料到了在重启阵法的过程中隐藏的危险和变数,所以一定会在这里布置防范的机关阵法,而结界显然就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沈默虽曾听说过世上有结界的存在,但却并未亲眼目睹,此刻虽是当真见到,却依然难以置信,一时恍如梦中。

但以眼前这种结界形成的速度和强度,显然不具备护持整座大地之柱的作用。

身处石柱之上的任平生早已感应到周围情形的变化,他双眼中虽闪过一抹惊异,却是很快就平复下去,似乎这里的一切变故他都早已经了然于胸。

随着石柱异象渐盛,任平生脚下孔洞中涌出的阴煞气息中的清灵之气逐渐强盛,大地之柱的颤抖也更加强烈,他忽然抬头望向头顶百丈高处山腰上的狭道缺口,神情似有疑惑,也似有期待。

沈默同样大感不解,心中暗道:“阵法机关既已启动,他为何却还不放入聚灵石?他还在等什么?”尽管心存疑惑,但此地做主的却是任平生,他既然没有动作,自己也只能静观其变。

石柱之上的任平生,两道眉头微微皱起,口中低声念道:“月满中天,天时皆足。上盈倾于冲,其用无尽,下亏冲于虚,相合用无穷。这是秘典中的记载,年月日和时辰都对了,为何却还不见动静?”言语中透出几分意外之意。

就在此时,任平生脚下孔洞中陡然窜出一股清气也似的光芒,就算是强如任平生那等惊世修为,也禁不住脚下连退数步。清光冲天而起穿出百丈高的山洞缺口,随即扶摇直上,和正与龙涎口相对应的当空圆月遥遥呼应。

那一瞬间,法阵世界间骤现异象,天地之间的光明都在刹那间消失,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寂灭,只有九天圆月之光仿佛汇聚成了一束无比巨大的清灵璀璨的光柱倒冲凡间,直直的投向了天柱山的那道缺口。

月华成柱,犹如一柄从天而降的清圣之剑,高空中汇聚的无数飞禽被冲荡得尖叫不绝,纷纷向四处飞散。而那已经蜕变的金翅大鹏,也不敢硬挡那璀璨的光华,振翅向外飞掠躲避。

璀璨的月华之光倾倒而下,与大地之柱中冲出的那道光芒上下交接、汇聚,随即轰然却又无声地、极为准确地投射到了大地之柱的那个孔洞中。

沈默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激荡人心的景象,顿时呆住。

刹那间里,大地之柱犹如重获生命乍现光辉,金色符文流光弥漫,整座山洞仿佛被注入了无上光明,八根柱子之上的反射光芒瞬间强烈十数倍,使那结界形成的速度和扩散范围更快更广;山洞内耀耀生辉的清灵之气充盈而生,与无比阴冷浓厚的阴煞之气交缠在一起。于是乎一时之间,整座山洞中出现了阴阳交融、黑暗与光明同存的混沌奇丽景象。

沈默瞠目结舌,只觉得自己置身于洪荒混沌之中,一念万象皆生,一念万象皆灭,眼前景象如幻如真般恍惚闪动,当真是梦幻泡影,虚实无别百感交集,其中滋味感触,实难言词能解。

就在沈默心驰神迷之际,耳中响起一声沉喝,他猛然惊醒,就听任平生厉声喝道:“小子,速速摒除杂念抱元守一,莫要失了心智!”

任平生话声中暗藏无上真力,沈默只听得犹如醍醐灌顶,恍惚的心神为之一沉,却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暗想如此奇幻之象中竟藏着迷惑神智的可怕魔力,此等危险丝毫不亚于那魔教祭司阿闍绶真的秘术阵法。

沈默重新收束心念,聚精会神不再多想,一手紧握七杀刀,冷眼环视周遭环境。

此时他方才明白,任平生为何会选择要在今晚月圆之时方才开始准备将聚灵石放入大地之柱,原因便是要借助天时之力,看方才那道极其璀璨的月光,已然是汇聚了天地之间的精华灵气,只有这等无比精纯的自然之气,方能辅助聚灵石发挥出最大作用。而月圆随时都会出现,但并不是每一个月圆时都会出现像方才那种天象,而创造此阵的人竟然能将这等可谓奇观的时间推算得如此精确,其中对于天文星象之学的精深造诣才是最让人震惊的事。

沈默暗中倒吸一口气,他已经想到,所谓百年轮回,简单理解来说,便是这伏羲十方阵每正常运转一百年后,便会在相同的时间点中出现一次满月的奇异天象,而那天象就是重新让法阵回归正常的时机了。由此可见,创造伏羲十方阵的人非但精通天文地理和建造机关以及玄学之术,更已经能透彻掌握自然的运转法则。

这又是何等超凡的绝世之才?

此时,从天而降的耀眼月华却倏然一暗,随后渐渐暗淡,直至消失。而九天之上的那轮圆月,仿佛也随之暗淡了许多。但龙涎口中的大地之柱却已经将所有月之精华吸纳殆尽,月白与金灿流光熠熠生辉,逐渐将要笼罩整个龙涎口。

月华之柱消失后,月光重新普照,将整座法阵世界罩上一层朦胧的光明。

月之异象虽已经消失,但地面上的疯狂骚动却仍在继续。

天柱山外,悬崖上的朱厌裂开血口,冲着天上那轮明月发出一声尖厉长啸,雪白的身躯上雷电之气兹兹乱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