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是公子翎和重伤后方醒来的谢灵烟。
公子翎单膝跪在筏舟前,对谢安平说着最后的话语。
“原本给你准备的冰棺,被本公子留给了赵雅,因为她很喜欢那个冰棺,很喜欢睡在你曾经睡过的地方,你不会怪本公子吧?”
“哈,你还是会怪的吧,其实,早在分别的那一天到来前,我们就约定好了,你说过,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待你死后,不需安葬你,只要将你置于花舟之上,让你随水而流,流到哪,便算哪,沉于水中,也算生于自然,归于自然。”
“是本公子痴枉,枉顾你的遗愿,强拖着你,做一场不愿醒来的梦,这一梦,便至今日。”
“本公子耽误你太多时间了,但好在,这痴愚的长梦终于醒来,也该……告别了!”
公子翎语毕,推开舟筏,任它顺着地下暗河而去。起身背向,不再回顾。
而谢灵烟跪地,行子侄礼。她虽在赵雅‘茧破蝶变’的神通下濒死回生,可身子仍虚弱至极,但知晓公子翎要给她未谋面的姑姑送别,依然不顾楚颂劝告,强撑着从床上爬起。
可现在,她却站不起来了,尽管那与她面容相似的血亲已在舟上飘飘荡荡,化作一个黑点,谢灵烟依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她本已萌生死志,可死亡将至时,她又不甘心,而现在她起死回生,却又觉得自己若真在那时死去,倒也不错。
死去或可逃避,活着便要面对,她厌恶自己的纠结反复,却无可奈何。
公子翎有直面现实的勇气,但她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所以公子翎伸手搀她时,她回避了,自己摸索着扶墙起身。道:“多谢公子,让我能有机会见姑姑一面,姑姑既已被送走,我也该告辞了。”
“你打算去哪?”
谢灵烟盈盈一礼,“我本就打算回返宗门,若不是中途被谷玄牝擒回,现在早就到了。耽搁许久,也该回凌霄剑宗报个平安了。”
“外头风雨正紧,你伤势未愈,过几日再走吧。”
“无妨。”谢灵烟摇摇头,屈身告退,“反正,呆在这里,只会愈合的……更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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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飞扬昨夜从墓穴中爬出,便筋疲力尽的睡下,再睁眼时,已又入了夜。
浑身上下一动,仍是彻骨的疼痛,但应飞扬不愿久躺着,听到外面叽叽喳喳不绝于耳,便伸着舒展着身体要出门。
却见楚颂正在医房门口,向外望去。便延着楚颂的视线一同望去。
只见韩赋正在忙里忙外,撵小鸡一般将一些小女妖撵走,口中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下雨地基不稳,陷了一个洞吗,再看的话,当心掉下去!”
为首的小女妖,却是苗儿,她稚声稚气挥着小拳头道:“韩总管骗我们,我们都听说了,是有僵尸出穴,韩总管,我们帮你降服僵尸吧。”
“净瞎说,哪有僵尸赶在锦屏山庄作祟,你们快回屋吧,也不知道带个伞,瞧你,耳朵都湿透了!”韩赋说着,掏出绢帕将苗儿毛茸茸的猫耳朵擦净,又将雨伞塞入她手中,“快走吧,当心着凉。”
苗儿笑嘻嘻道:“总管,你真好,我怎么记得以前的总管很凶很严肃的。”
韩赋笑骂道:“什么以前的总管?看来我是对你太好了,再不走,当心我把你们吊起来喂僵尸!”说着,做张牙舞爪状。
苗儿等小女妖嬉笑着,一哄而散。
“她们这是怎么了?”应飞扬见状,不由问道。
楚颂这才觉察道应飞扬在身边,立时道:“应大哥,你怎么起来了,你伤没好,还要休息!”
应飞扬怕她啰嗦,忙将话题转开,道:“苗儿和韩赋她们都恢复了?但怎么感觉,她们……不太正常?”应飞扬说着,指着自己的脑子比划道。
楚颂点头道:“苗儿没事,出来不久就醒了,至今都还迷迷糊糊,完全没意识到被谷玄牝寄过体,而韩赋姐……她忘了曾经外嫁过的事实,在她的认知中,她一直在山庄中,而且担任着山庄总管——也就是赵雅姐的职务。而苗儿以及其他妖记忆都正常,只是也都忘记了雅姐的存在,她们和雅姐发生的过去,全都套在了韩赋姐身上。”
“你是说,在她们的记忆中,韩赋替代了赵雅?这也是赵雅做的?”应飞扬疑道。
“应该是……这或许是雅姐给韩赋姐的补偿吧,她欺瞒愚弄了韩赋姐半生,便将自己的半生补偿给韩赋姐。而自己,被山庄的姐妹们永远遗忘。”楚颂轻叹一声,又郑重的补了一句,“但我绝不会忘。”
应飞扬与赵雅并无交情,但与她一夜斗智斗勇,见证她结局,也不禁唏嘘,即便是死了,也将后事安排的明明白白,应飞扬知道,他也忘不了这个如蝶如梦的女妖了。
而此时,又见一名女妖在韩赋耳边说了什么,韩赋面色一变,随后,提着裙子向楚颂跑来。
楚颂见状,问道:“怎么了,韩赋姐?”
韩赋面色凝重道:“方才清点山庄财物,发下一枚孔雀令被盗了!”
“又又又被盗了?”应飞扬没管住嘴,他感觉每一次和锦屏山庄发生瓜葛,都伴随着孔雀令的被盗。但很快意识到事有蹊跷,追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韩赋白了应飞扬一眼,恼他多嘴,随后扶着额头道:“我也不知道,也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最近的事记得不太清楚,所以,想让楚颂你帮帮忙,替我清点一下,山庄中还有没有其他物品遗失。”
“查失物?这倒没问题,不过……”楚颂迟疑了一下。
韩赋见状,忙问道:“不过什么?”
楚颂摇摇头,道:“我前几日好像也丢了些随身首饰物件,但孔雀令若真被盗,能盗走它的定非寻常毛贼,应不会惦记我的小物件才对,该是被我忘在了哪里吧。”
“不好!”此时,却闻应飞扬惊呼一声,如临大敌,随即抓着楚颂的手,不顾风雨便将她往外拖,边拖边道:“楚颂,快跟我走,再不快些,就来不及了!”
楚颂不明所以,踉跄着跟上应飞扬步伐,问道:“应大哥别急,你是要带我去哪?”
应飞扬目光急切,似要穿透重重乌云,直望向他的目标——
“快,我们去青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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