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瑞踢掉长靴,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朝着佛龛拜了拜,才小声开口:“昨日下学,阿危叫住了我。
他说,他父王和他母妃不知何故吵了一架,他母妃急着要去刑部侍郎家给他提亲。
他不喜那姑娘,准备趁着明早去学堂时偷跑,三五个月都不会回京了。
我听了着急,一宿没睡好,宫门一开就来找你。”
温知虞呼吸微滞。
她指甲掐入掌心:“他有说要去何处么?”
温庭瑞回道:“我和阿危爬藏书阁外的槐树掏鸟窝时,听两个学子偷摸在树下议论,说南边的辛夷山有条蛟要化龙。
阿危说,他正好去看看。”
辛夷山?
蛟化龙?
温知虞惊愕抬眸。
上一世,燕止危就是听人说辛夷山有蛟要化龙了,带着仆从去看稀奇。
结果,那一片下了百年难遇的暴雨,辛夷山爆发山洪,山体坍塌,掩埋了整个辛夷镇,镇上百姓无一幸免。
十七岁的燕止危,永远留在了那里。
原本,他不该去那里。
直到沈怀珠出生后,她才知道真相……
那年,尚在襁褓中的怀珠总生病,怎么治也不见好,沈迢安提议,去寺庙为幼女请一盏长明灯。
当日她祈福完,没看见沈迢安,就独自去找。
结果,沈迢安与一僧人在一处僻静的茶室内叙旧。
沈迢安坐在窗边的参差叶影里,眉眼低垂:“近来,有位故人总入我梦。
十几年前,我因私而间接致他年少早逝,去岁,他父母亲人也间接因我失了性命。
我想为他们点盏长明灯,师父以为如何?”
“阿弥陀佛。”僧人问:“丞相悔么?”
“不悔。”沈迢安望着杯中浮动的茶叶:“若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如此做。”
温知虞如遭雷击。
她不记得,她是怎么走到沈迢安面前的。
她问他:“当年,是你指使人去透露消息给燕止危,骗他辛夷山有蛟化龙的?”
沈迢安大抵也没想过,她会听见。
他怔了一瞬:“是。”
“为什么?”她几乎不敢相信。
沈迢安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因为他不知天高地厚,要抢我的东西。
我本无意害他,只想支开他一阵。
埋骨辛夷山,是他命薄。”
温知虞摇摇欲坠。
沈迢安掀起眼皮看她,语气凉薄:“这世上本没有什么蛟化龙,他若多念点书,就不会被骗。”
……
温知虞痛苦地从上一世的回忆中抽离。
燕止危不能死!
辛夷镇的百姓,也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