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惊大骇,登时也忘了什么顾忌,慌不择路地转身跑开了。
我心中惊惶不已,并不曾留意方向,待到满腔惊悸渐渐平复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然在这偌大的花苑中迷路了。
眼下天色已晚,远远望过楼阁之中已是灯火尽明。
若再耽搁下去定是要误了掌事嬷嬷定下的时辰,届时恐怕少不得一番责罚。
想到这儿,我心急如焚,连带着前些时日小臂上被笞打的旧伤似是都隐隐作痛。
一道清冽男声自身后传来,“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处?”
我转身看去,素月在天,流光徘徊,来人俊美无俦,白衣无尘,他自嶙峋假山后徐徐转出,长身玉立于我眼前,逸然脱俗之姿宛若月中仙人踏云入凡。
有一瞬间的呆怔,回过神来我觉得脸上迅速铺开一层热意,我不知对方身份,却依旧恭敬地俯下身垂首行礼。“奴婢在浣衣院当差,今日前来苑中送衣,不慎失了方向。”
齐淮看了我一眼,素色襦裙确是府中粗使婢女的服制,便随口为我指了路。“你沿此往前,出了半月门往东行百步便是你要回的地方。”
我听完,交叠在身前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奴婢谢过恩典。”
我见着那双玉白靴底渐渐走远,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月色如水,花影娉婷,仙人踏碎满地琼瑶,悠悠而去。
隔了许久,我才知道那晚碰见的月中仙人是拥雪城主的庶长子——齐淮,因着出身不甚光彩在这府中人微言轻,城主夫人贯来视他如眼中钉处处针对苛待,而城主待他也算不上亲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不解的是身份这般尴尬的大公子却有一门上好的亲事。
自那以后,我便开始有心留意来自松青院的衣物,若是分到我手里,便份外小心仔细地浆洗。
那些或天青或玉白的衣物上总带着淡淡的夜幽昙香气。
彼时的我在想,这香气很是好闻,亦极衬齐淮的温润模样。
可是后来我才知晓夜幽昙香原是花小姐最喜欢的,齐淮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城主长子便是再如何落魄亦与我天壤悬隔,我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暗处看看罢了,如同赏一朵花,一轮月,是我单调乏味生活中仅有的几抹色彩。
再后来,看着看着,我竟离得月亮近了些,只是依旧需得抬头仰望,而月亮却已经不愿再将光落向我。
红叶飒飒,落木萧萧,袅袅秋风吹过人间,天际一行大雁挥翅南归,细算起来我到松青院已有数月的光景。
虽说起因是一场荒唐的算计,齐淮作为无奈承受的一方却并未因此而苛待我,甚至于在我看来他已是仁至义尽。
我深知自己身份尴尬,不消旁人说便自觉地回避着,时常数日都未必能与齐淮碰上一面。
今日一早,我便得了花小姐会到府中来的消息,因此便避到了后院莲池这儿。
霜降已过,池中莲花早已开败,徒留几张枯叶撑在水面,一眼望去好不萧索。
看管莲池的张嬷嬷刚入府不多时候,为人厚道,对我同大公子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个大概,却也只觉得可怜并不曾轻视我,反倒待我分外和气。
是以,常日里若是无事,我也时常凑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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