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露秾为之茫然一瞬时,心里又莫名生怒。
仿佛她一直努力掩藏的东西被人大喇喇地放到了明面上了一般。
“你调查我?”
崔露秾的声音彻底沉下,本就轻泠的声音此时更是寒若霜雪,她也不客气,没再用谦称。
“本宫总得查一查,教自己的老师够不够格吧?”
谢蘅芜毫无惧意,言语间依旧温和:
“崔娘子读过的书,定然要比本宫多多了。娘子见过那样多的事理,莫非……甘心困于一方宫城里吗?”
崔露秾不答,黑曜石般的眼眸沉沉望向她,像是要将她盯出个洞来。
良久,崔露秾冷笑一声,甩开了谢蘅芜的手:“娘娘身为宫妃,说出这种话来不妥吧?”
“崔娘子又如何知道,本宫就是甘心的呢?”谢蘅芜也不恼她甩了自己的手,轻轻揉了揉手腕,“只是本宫会用自己的法子出去,那崔娘子呢?”
崔露秾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仰起下巴,看向谢蘅芜的眼神中,淡然又带着傲意:“臣女不仅是臣女一人那么简单,娘娘或许不明白,所谓世家大族,究竟都承担了些什么。”
“本宫是不明白,本宫的母家早已没落了,不然也不会选了本宫来北姜和亲。”谢蘅芜说起此事相当平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崔娘子背负着崔氏的骄傲,可曾想过,若是崔氏不复存在,崔娘子又该如何自处呢?”
崔露秾脸色微变:“娘娘是在诅咒我们?”
“是否是诅咒,崔娘子应当也知道吧?”谢蘅芜微微一笑,“不然,崔娘子怎会站在这里,教本宫……下棋呢?”
崔露秾眸光一闪,下意识咬了咬下唇。
外人看崔氏依旧壮大,轰轰烈烈,只有身处其间的人才知晓,这个大家族已将到尽头。
把持大权的崔太后与崔左丞都已年长,崔鹤虽有战功,但他无心于此,又是常年在边关的武将,鲜少回京。其余的几个子弟,或是资质平庸,或是纨绔风流,皆不堪大用。
最有才能的,竟是崔露秾自己。
可她是女子,靖国公夫人立下战功赫赫,却还是因她的女子身至今受到诟病,更别说是崔露秾这样世家出身的贵女。
崔左丞无数次叹息,为何她是女儿身。
只有入宫……才是保住崔氏的最好选择。
思及此,崔露秾又平静下来,目中似一潭深泉:“娘娘说这么多,不还是想让臣女放弃吗?”
谢蘅芜本也没指望能轻易说动她,对此只牵唇笑了笑:“崔娘子若这样想,也无妨。”
崔露秾觉得她的笑刺眼极了:“恐怕要让娘娘失望了,臣女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