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隔音确实不太好,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吼叫,林榆在睡梦中惊醒,意识到情况不对,她迅速起身,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在梦魇中大汗淋漓的醒来,邵牧原坐起身,在亮堂的空间里,所有的黑暗都无处遁形,可他始终觉得自己被囚禁在一个又小又黑又冷的牢笼里,他喘息困难,动弹不得。
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胸腔里的器官在抽痛,一次比一次来得剧烈,有那么一瞬间,撒手人寰的想法剧烈地侵蚀他的大脑。
推门进来,看到床上没有人,林榆心里咯噔一声,再往前走几步,看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他,那是第一次,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一个人的脆弱,像刚冒出来的新芽,转手间被掐灭了生的希望。
心脏也不由地跟着情绪的波动而悲戚,她开始明白,表白那日邵牧原口中所说的“我不完美”是什么意思。
光鲜亮丽又受人敬仰的老板,在外人眼里大概是完美的存在,深沉内敛,做事果决,品行端正,看似无可挑剔,但拨开华丽的外衣之后,那几乎是一副满目疮痍的躯壳,他落寞又悲悯的眼神,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掩藏下去。
或许邵牧原口中的情况有好转只是他在逼自己,逼着自己好转起来,逼着自己像正常人那样可以开怀大笑,可以愤怒发火,也可以无理取闹,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希望,就像余华笔下的福贵,他在绝望中幻想着希望,一次又一次,反复折磨反复蹉跎,本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是接踵而至。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故事的最后,他孑然一身,悲到了极致。
一片阴影投射下来,邵牧原抬头,看着林榆慢慢靠近,他眼底的的疮痍和委屈像核弹爆发一样四散开来,感染着女孩离他越来越近。
“别,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他的骄傲与自尊仍在此刻偏执疯狂,孔乙己的长衫谁都脱不下去,曾经嘲笑的无知,正以现实又残酷的方式血淋淋地在眼前放大,甚至能看到肌肉的纹理,让人挪不开眼。
林榆蹲下来,试探的伸手,那是她未曾见过的狼狈与不堪,像一只被人欺辱过的小猫,在一个阴霾黯淡的黎明时刻,躲在暴露无遗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一边舔一边流泪,他的沉默振聋发聩。
“没关系,我在,”她的嗓子沙哑又低沉,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吓到那只小猫。
小猫看着她,望眼欲穿,一言不发,眼眶里不断地涌出泪水,好似一场朴素无声的喷泉表演,唯有一人是他的观众。
林榆伸手拍着他的背,一次比一次靠近,“没关系,我在,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