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几步,他也摇了摇头,“爸,天下不是所有男人都跟您一样,喜新厌旧,情人都能凑成联合国了!”他怒意正盛,“要不是因为您养那么多仨儿,妈妈能得抑郁症吗?妈妈能跳楼吗?还有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每天都会做噩梦梦到妈妈的惨死,她真的好可怜…爸,您为什么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呢?难道您想要我跟您一样,再娶一个妈妈那样的,然后跳楼,又有一个像我这样永远都走不出痛苦的儿子,是这样吗?”他憋着一口气,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如果我是帮凶,您…就是凶手,您是杀害妈妈的凶手!”
他啜泣着,控诉着一切,说好的控制情绪却已经彻底控制不住了。
想痛快的说这些话很久了,如今说出来确实轻松了许多,感觉肩膀上压着的石头掉下去了,也不知道掉下去砸了谁的脚。
邵东阳‘噌’的一下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指着儿子,“你!你!你…”脸被气得绯红,手指在抖,身子在晃,他满口的唾骂,“我是你老子!养你这么大我还有错了?这么多年,你吃谁的喝谁的?要不是有我给你撑着,你以为凭你那点实力能把华悦做的那么好?真是白眼狼,倒反天罡,敢骑到我头上教训你老子了?”手边的一只杯子甩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邵牧原的脸上,又碰到桌角,碎了一地。
月光洒进来,映在玻璃碎渣上,晶莹剔透。玻璃碎渣溅起,手臂也不幸中招,不多久,流淌的鲜血滴在玻璃碎片上,美艳动人,是那般的摄人心魂。
邵东阳愣在原地,看着儿子手臂上的血痕,一时之间忘了要做什么。
本来今天是不想生气,想要和和气气的谈一谈的,可是…又变成了这副德行,为什么总是变成这样呢?
“很好,”邵牧原笑着,那副面容冷到了极致,“您总是这样,讲到痛处就会避重就轻,错了就是错了,不承认也没用!”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一道那么轻薄的门却能将血浓于水的父子俩隔开千万丈远,这千万丈也不知何时能建桥,又或许再没有建桥的可能。
我们总是把最惨不忍睹的一面留给最亲近的人,不是自愿,而是本能。
所以我们一生都要去学习的,大概是,对于最亲近的人,克制最流氓的脾气。
跌坐在沙发上,他看着地上残破的碎片,上面的血迹格外扎眼。
将那只丢出去杯子的手伸在眼前,他瞧着那只手一直抖着,越来越抖。像是传染似的,他嘴唇也开始抖,心脏突突地,面部抽搐,感觉就要死掉了。
他真的错了吗?
可他明明很听父亲的话,好好上学,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继承家业,稳扎稳打,每一步他都是按照父亲规划好的那样走,他又有什么错呢?
双手抱头,他将头埋得很低,几乎低到看不清他的轮廓。
暴起的青筋,发酸的鼻头,猩红的双眼,随着地毯上滴落的泪,邵东阳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不堪的哭过了。
他啜泣着,身子一抽一抽的,像个没有糖吃就闹脾气的孩童,没心没肺的嘶吼着。
年过花甲的年纪,第一次被人指着骂他错了,他以为自己有千万句合情合理的话反驳回去,可到头来不过是那些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的口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