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不忠不义,先父从九品主薄入仕,兢兢业业十几年做到了七品知县,河台府洪灾,先父奔走在抗洪前线,在河堤上数死还生,江宁县是整个河台府受灾最轻的一个县,他上对得起朝廷的信任,下对得起治下百姓,三叔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将先父的功绩和付出抹去,未免太、太过——”
太过无耻。
热心的何老员外在心里接上这话。
“你这黄口小儿,竟睁眼说瞎话,你父亲分明是在钦差大臣到江宁县自戕,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在县衙,他若没做亏心事,怎会畏罪自杀,真要等朝廷公布罪名,你才会承认?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之人,二房容不下他,程氏祖坟也容不下他,让他的棺柩进门,是脏了二房的土地,污了程氏百年清正家风!”
程知述知道的还挺多。
程知远的确是一跟绳子吊死在了县衙里。
程卿‘醒来’太迟,她若是早点穿来,肯定不会同意柳氏草率扶灵回乡。
后宅妇人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当查案的钦差是好人,在县衙里搜不出所谓的账本,就法外开恩允许程家人先安葬程知远。
呵呵,这样莫名其妙葬了,程知远“畏罪自杀”的事岂不是变成了事实?揪不出活人,就把罪名都推在死人身上,毕竟死人不会为自己辩解。
到底是真自杀还是“被自杀”,程卿很怀疑!
程卿没办法扭转已经发生的事,但她还能把握没有发生的事——她‘醒来’后,棺柩都运到了南仪县城外的驿站,想折返江宁县也晚了,程卿只能唱这么一出大戏来挽回些许劣势。
程知述咄咄逼人,程卿也不怯场,心中将那钦差骂的臭死,嘴上还要借钦差大人的名号用用:
“三叔,朝廷都还没给先父定罪,钦差张大人仍滞留河台府彻查灾银贪墨案,三叔比钦差张大人更能了解案情进展,自行给先父定了罪名?真是可笑,三叔说我父亲不孝,我却要说三叔毫无兄弟情义,还不如这些仗义的街坊邻居……要让我父亲翻身无望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家人,父亲若泉下有知,定难瞑目!”
程卿情绪激动,边说边咳,单薄的身体都摇摇晃晃:
“没有钦差张大人的允许,我们几个孤儿寡母又怎能将父亲棺柩运回南仪?”
程知述的指责让街坊四邻们震惊。
程卿的辩解又颇有条理。
一个是程知远的异母弟弟,一个是程知远的亲儿子,到底谁说的是真?
街坊四邻们都被搞糊涂了。
连先前的热心的何老员外都不敢再随意发言,程卿和程知述这两叔侄僵持不下,不知谁叫了一声“程五老爷到了”,人群立刻分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