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一年的新年,在程卿的记忆中是模糊一片。
她只记得自己操办完何老爷子的丧事,转眼就是正月。
何老爷子客死他乡,遗体也没办法直接运回南仪,因为按照程卿定下的规定,所有染疫而亡的死者都不能土葬。
何老爷子也不例外,他的遗体被火化,骨灰收敛在一个小小的瓷坛中,等淮南事了,再由何婉运回南仪老家安葬。
老爷子从绸缎铺伙计做起,自立门户,赚到人生第一桶金回乡娶了绸缎铺的小姐,当了绸缎铺的东家,又开染坊办织坊,一生走南闯北攒下偌大家业,除了早年分给几个子女的家业,以及留给何婉做嫁妆的老织坊,手边拢共还剩十几万两银子的家财,陆陆续续全部花在了五河县赈济上。
何老爷子的人生已经画上了句号,程卿和何婉的人生还要继续。
转眼就是二月。
程卿完全忘了自己十八岁的生辰,她每天有太多事要做,千防万防,连她自己都差点染上了时疫,事后发现是虚惊一场……程卿自己猜测,传染病的病毒可能还干不过她体内的毒,所以她感染时疫的几率不大。
黎老头当时警告她,说她挡不住时疫蔓延,却没说她自己会感染。
程卿想明白这点后,更加放得开手脚了,为了避免进进出出感染五河县里的人,她干脆住在了城外。
程卿现在仍然是没有官职的庶民,五河县外的流民不在乎,县里的百姓也依旧尊重程卿,五河县的官吏跟在程卿身后做事,没有半点迟疑。
二月份,何婉终于从伤痛中打起精神。
何婉和程卿长谈过一次,大意是程卿在何老爷子临终前承诺的话不该算数,那是为了让老爷子走得没有遗憾,不该成为程卿的“负担”。
“不,不是我在帮你,是你在帮我。”
程卿仔细和何婉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境况。
虽然现在是庶民,但起复是早晚的事,也就是说程卿还会回到官场旋涡中。
而且程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此前一直在推辞别人嫁女结亲的好意,她若是熬过淮南赈灾,在别人眼中仕途会有更大成就,等程卿再回京城,想嫁女儿给她的权贵高官只会更多。
除了何婉,程卿谁也不信,她不可能将性别秘密告知别人,一直拒亲的话,得罪的人就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