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哪怕认一次错呢

不学鸳鸯老 白鹭成双 3377 字 2个月前

前头就是侧门门口,苏妙也不送了,站在原地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乖巧得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

沈知落觉得心口发堵。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呢,完全不按规矩办事,说她薄情,她偏对他一往情深,可说她专情,她却对谁都能夸上两句。

自己仿佛一只耗子,被她伸着猫爪拍弄,她不想一口吃下他,却也没想放过他。

腮帮子紧了紧,沈知落拂袖就跨出了门。

苏妙站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那抹星辰消失在门外,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消失。

***

韩家与司徒风的官司打了整整七日,两方从京兆尹衙门吵到朝堂,最后因为司徒风手里的证据确凿,他被判流放徽州,不用给韩天永偿命。

韩家夫妇气得齐齐病倒,长公主也焦头烂额,一片混乱之中,司徒风高高兴兴地就离开了京华。

徽州虽然远,但也不是什么荒芜之地,有太子的庇佑,他过去就能另寻官职重新过活,算不得什么绝路,所以坐上囚车的时候,他还翘着腿在哼小曲儿呢,不着调的曲子洒在坑坑洼洼的泥石路上,还颇有两分乡野情调。

“前头有驿站。”押送他的官差道,“到了就去歇歇脚。”

“好啊。”司徒风笑着应下,又开始哼黄梅子叶儿绿。

驿站离京华不远,官差将他关进厢房便去寻吃的了。司徒风左右看了看,觉得这房间倒也稀奇,大梁人的习惯,桌椅跟床中间一定是有隔断的,可这屋子里的摆设,倒像是大魏的风俗,桌椅就在床边靠着,还摆了一壶茶。

这一路赶去徽州,中间不知道要受多少颠簸,秉着能乐一时是一时的想法,他坐下来就着茶壶往嘴里倒了两口。

翘着腿靠在椅背上,司徒风唏嘘地想,自个儿上回看见这种房间,还是好多年前了。

那时候的宫里茶桌就放在床榻边,他一刀刺穿一个妃嫔的肚腹,看着她扑摔去桌上,又踉踉跄跄地滚到了床边。艳红的血蜿蜒了一路,像锦缎上的红色绣花,从桌帏绣到床帏。

他没惧怕过那个场景,甚至很是怀念,因为有那么一遭,才有他后来的高官厚禄。

可惜啊……司徒风摇头,又喝了一口茶。

午时骄阳正盛,照得人有些困倦,司徒风觉得眼皮子重,迷迷糊糊地想起身去床上,不曾想脚上没力,一踩就软倒下去,面朝地,额头“咚”地磕在了床沿上。

这磕得是真重,疼得他眼前花白,忍不住“唉哟唉哟”地叫唤起来。

门被人推开,吱呀一声响,司徒风以为是官差回来了,连忙捂着脑袋喊:“快来看看我的脑袋撞破了没?唉哟疼死人了。”

那人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来看了看,笑道:“破了个小口子,不妨事的。”

怎么是个女人的声音?司徒风一愣,迷茫地抬头。

花月微笑着迎上他的目光,眼眸清丽泛光,鬓边碎发垂落下来些,更添两分温婉。

她拿了帕子将他额头上的伤按住,轻声道:“止了血就好。”

莫名的,司徒风觉得浑身发凉,他胡乱挥舞着手将她挡开,缩着身子往后退:“你,你是谁?”

“奴婢是这驿站的杂役呀。”她眨眼。

司徒风摇头,眉头紧皱:“不,不对,你不是杂役,你怎么进来的?”

他看向她身后的大门,慌慌张张地推开她就想往那边跑。

然而,腿一迈,他整个人就跌杵在地上,四肢像是被人抽了筋一般无力,像一团无骨的肉,挣扎蜷缩着往门口挪。

身后的人没有抓他,反而是慢条斯理地跟着他的动作往门口走,脚步声优雅又清晰。

嗒——嗒——

司徒风满脸惊恐,一边蠕动一边道:“你放过我,放过我,我们无冤无仇,你想干什么?走开,走开!”

花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爬到门口,手指一抵,锈轴发出呕哑的转动声,两扇木门缓缓合上。

光线由宽变窄,最后一缕橙色在他的脑门上渐渐消失,只留下了一双瞳孔缩得如针尖一般的眼。

司徒风急了,嘴里叽里咕噜地开始又骂又求饶,面前的人脾气极好地听着,顺手给他喂了一颗药。

嘈杂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听不清的呜咽,有痛苦至极的惨叫声堵在喉咙里出不去,听起来像谁家坏了的风箱,一刻也不歇地拉出破碎的空响。

片刻之后,花月收起沾血的刀,温柔地将司徒风扶上床。

他仍旧睁着眼瞪着她,身子却动弹不得,屋子里的血腥味浓烈呛鼻,可偏偏,他没有死,双眼暴凸地看着她起身,发不出声音的嘴近乎畸形地张着。

花月平静地拉开门出去。

裙摆扫在门槛上,带起了一层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是乌沉沉的一片,像被什么东西给扼住了似的,压抑又癫狂。

她想抬头看看外头的太阳,可这一抬头,花月撞上了一双万分熟悉的眼睛。

瞳中蕴墨,墨色如漆,那颜色翻卷糅合,没由来地给人一种宁静之感,像玄石浸溪水,乌云卷夜空。

花月看得走神,眼里的戾气渐渐褪开,接着就涌上了几抹慌乱。

她“啪”地就将身后的门合上了。

李景允负手站在走廊下头,身上穿的是她今日送去的玄青鸦袍。

他低头看着她,没开口说话。